江欣妮因為考上T市的大學,又不想住在宿舍多花一筆住宿費,所以就寄居在哥哥所租的套房中。江育慎也沒想過自己的小套房會多住一個女生,就算知道自己妹妹要來,但因為工作忙碌,也沒空整理,惹得江欣妮一看到房間的樣子就是一陣尖叫。
男生的房間總是亂七八糟的,亂到東西如果放整齊反而找不到,亂到某一種極致反而會成為男生的驕傲。就像現在江育慎的房間一樣,一切都是亂中有序,所有的東西呈放射狀在床鋪的四周,所有的東西隻要用雙手都拿得到。而且江育慎所標榜的就是“亂而不臟,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但這個標榜就要改變了,因為來了一個活潑好動愛管閑事的女孩──他妹。江欣妮一來,就強烈要求要開始整理房間,這個五六坪的套房,就要住兩個人了,不好好整理怎麼行呢?這下子可苦了一向視整理房間為“激烈運動”的老哥了。
不理會老哥明天還要上班的借口,這兩兄妹就這樣忙到淩晨兩點。當江育慎洗完澡後,就累趴在打好的地鋪上一下就睡著了。江欣妮洗完澡後,躺在自己的地鋪上卻怎樣也睡不著。一向住在E市的她,難得可以住在T市這種繁華地方,有多少奇奇怪怪的事在等著她?不說別的,光一到T市就發生一件宛如小說情節的事,怎麼不讓她興奮得睡不著?直到天都快亮了,江欣妮才進入熟睡。
“哥!早餐你都怎麼吃?”江欣妮拿出從老家帶出來的迷彩色圍裙說:“這裏都沒有廚房嗎?我連圍裙都帶來咧!你看,上麵還寫著‘廚房就是戰場’。”
“到外麵買啊!”
“這樣不健康啦!要就要吃小妹我充滿愛心的早餐啊!”
“也是可以啊!”江育慎好整以暇地說:“那你睡的地方就改建成廚房。”
“那我睡哪?”
“糟糕!”話是這樣說,但他一點都沒有糟糕的意思,“那你隻能搬出去住啦!”
江欣妮馬上將手邊的枕頭丟向老哥,但很輕易地被閃掉,江育慎靈巧地閃出門外,臨走前還不忘叮嚀一下:“早點去學校吧!第一天上課別遲到囉!”
一走出小套房,對角的上班族正在拿今天的早報,並對江育慎說︰“小江!交到女朋友啦?一大早,房間這麼熱鬧?”
“我妹啦!”小江歎了一口氣說:“不知道要在我這住到什麼時候?”
“不歡迎就趕她回去啊!”
“也不是說不歡迎,隻是做很多事都變得很不方便了!”
“不然讓她來我這住?”
“別想打我妹的主意!”江育慎特意在上班族的麵前做一下伸展操,不管他說這句話的口氣如何,但警告意味十分濃厚:“我先走囉!”
看著江育慎離去的背影,上班族搖搖頭說:“真搞不懂他們兄妹感情是好還是不好。”
小江牽出腳踏車,在路口轉角的早餐店買了份土司夾蛋,就咬著上班了。還沒騎到門口,帶江育慎的刑警學長方子敬就衝出來了,一把抓著小江的肩膀,不停使勁地搖︰“有案子了,走!早餐別吃了,算了!邊走邊吃吧!”
“又有案子?學長!我會消化不良啦!”
“早餐就別吃了!聽說這次的現場十分‘精彩’,吃了也是要吐出來的。”方子敬話都還沒說完,就遞給小江一頂全罩式的安全帽。
“你說吐出來是什麼意思?”
“上車,別說話,小心咬到舌頭。”方子敬的命令十分簡單,卻不容遲疑。
小江連忙上了後座,還沒坐好,車子就像箭一樣地衝出去。
摩托車在繁忙的車道上穿梭,右閃左閃,要不是看著兩人車上閃著藍紅交錯閃爍的燈,早就被人堵下來理論了。有好幾次小江都感覺到他的鞋尖正磨著柏油路,不禁感歎學長的車壓得還真低。
車子風風火火地來到仁愛路的高級大廈前,方子敬是個案件狂,車子隨便一停就和警衛打聲招呼。
“學長!車子放在那邊沒事嗎?”小江問。
“放心!不會被拖吊的。”
問清楚事件發生的地點後,兩人就向現場前進。穿過噴水池、前庭花園、電梯、黃色的警戒線後,兩人來到現場。
死者是個女人,已經被白布蓋起來了,現場人員不停地拍照。一名警員走了過來問:“要看一下屍體嗎?”
“當然。”方子敬沒有任何停滯地說,並快速戴上手套。
警員一拉開白布,女屍就出現在眼前。屍體是被釘在地上,雙手雙腳各用一根很粗的釘子釘在地上。女屍的外表長相都極為普通,貴氣的衣服依然好好地穿在身上,手表手鐲之類的東西事先都被除下了,脖子上有一粗一細的勒痕。而且兩腿間有黃澄澄的液體。
“好殘忍!”小江捂住嘴說。
“好費時!”方子敬說。
“費時?”
“沒錯!死者身份?”方子敬沒多做解釋就問一邊的警員。
“她是昌泰公司的董事長,叫做烏岑香。”
“死因?失血過多?還是窒息?”方子敬連忙搖手說:“等等!不用回答,應該是被勒死的,因為這裏有突然死亡的尿失禁。”
“沒錯。”
“死亡時間呢?”
“詳細情形還要請法醫為你說明,昨天十點警衛還看到她的車從大門進來,但卻沒有看到她有出門。”
“有確定車上坐的就是她嗎?”
“嗯。”
“除了屍體上的貴重物品以外,這層樓還有沒有什麼東西不見了?”
“應該沒有,這裏的擺設都沒有被翻動的痕跡。”
方子敬對小江使了個眼色,說:“記下來。”
“又讓我負責嗎?”小江拿出小冊子就開始記錄。
“這是長見識的好機會。”方子敬一直很想讓小江當他的接班人,雖然方子敬年紀不大,但頭發已經半黑半白。他總是開玩笑這是少年白,但臉上的皺紋也開始變多了。
“對了!很費時是什麼意思?”小江把白布重新蓋上,仿佛不想多看一眼。
兩人走出現場,方子敬也開始解釋︰“會做出謀殺這種事,一定有大的仇恨或利害關係,這種關係是很容易被查出來的。如果躲在暗巷之中伏擊對方,這種開放性的空間就變得誰都有可能,會比較難查但風險也大。如果有人經過,或是被保全攝影機拍到的話,都會極快地暴露身份。如果蒙麵被攝影機拍到,就可以針對熟知攝影機位置的人開始調查。”
雖然方子敬還沒說到重點,但小江知道這是他額外的教育,也就聽他繼續說下去︰“像住在這裏高級大廈的人,在暗巷伏擊就沒有用了,那個富婆出門回家都應該是坐車,而且有司機接送,地下停車場都有監視器在,也不方便下手。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小說式的情節就上場了。”
小江好像領悟到什麼,方子敬也就閉嘴任他去想。最後小江說:“所以凶手打算用密室殺人來製造自己的不在場證明?不不不,屍體被釘在地上,可能凶手並沒有打算馬上殺掉她。啊!凶手可能為了確定自己的不在場證明吧!因為死者是死在自己家裏,所以凶手一定有死者的鑰匙。隻要查到誰有死者家的鑰匙,就很輕易地查出凶手是誰!凶手這樣費盡功夫,就是為了讓警方知道死者死掉的時候,他不在現場?”
“嗯!這個可能很大,但也不要放棄其他可能性,你先往這個方向查下去。有不在場證明的優先查。”方子敬微微點頭,“死者的利害關係,到下午四點跟我報告。那時,劉法醫驗屍報告應該也會出來吧!”
“好!”小江知道越早查明越好,就直接去打聽消息了。
下午四點十二分,小江帶著搜查到的數據,有點疲倦地走進會報室。
“怎麼能讓老大等呢?”方子敬罵說。
“我沒關係,正好偷閑一下。”劉法醫笑著說。
“老大都這麼說了,還不快點報告。”方子敬說。
“是!”小江連忙說:“其實和死者有利害關係的隻有一個人,就是昌泰公司的總經理,叫洪彬峰。以前隻是死者的朋友,在死者一次集資時,將所有財產都投下去,卻賠得一幹二淨。所以烏岑香就收留他,讓他當自己公司的總經理,當然也有人說洪彬峰和烏岑香有一腿才做到總經理的位置的。
“聽那裏的員工說洪彬峰其實管理能力並不出眾,加上最近的企劃案都一直出問題,讓公司損失很大。所以烏岑香除了要叫他回去自食其力外,還要他賠償虧損。這樣算起來,他要賠償的錢一輩子做牛做馬都還不完。也有可能借此產生殺機。以上!”
“死者被殺害的時間大約是早上九點左右,誤差不會超過正負一小時。死因:窒息,死前並沒有性行為。”劉法醫接著說。
“洪彬峰今天的行程呢?”方子敬問。
“早上八點從家裏出發到公司,在約九點的時候在公司旁的便利商店買東西吃,九點半才到公司上班。”
“從他家裏到公司要多久?”
“一個小時。他出門前有跟鄰居和警衛打招呼,而他們也可以證明洪彬峰離去的時間。”
“從他家到死者家呢?”
“也是一個小時。”
“那從死者家到公司呢?”
“半個小時。”
“行凶完馬上去上班的話,身上的血跡什麼的一定馬上就曝光了。”方子敬說:“那他還真趕時間咧!但還是來得及,他九點真的在便利商店買東西吃?有人可以證明嗎?”
“隻有一張購買東西的發票,時間2013-09-0109:03,指紋隻有洪彬峰本人和店員的,應該不可能是代買的。”小江回答。
“可以調便利商店的監視影片來看嗎?”
“沒辦法,因為影片被洗掉了。”
“被洗掉了?怎麼可能?”方子敬從椅子上跳起來。
“因為那家便利商店在早上六點的時候,發現收款機裏少了兩萬左右的錢,但在中午就找到了。這兩萬多塊被裝在紅包袋裏,被藏在收款機的下麵。店長懷疑這是內賊所為,但沒有一個員工承認。監視器也找不到被偷的時間,所以店長就將監視器洗了,隨便找個倒黴鬼扣他薪水,殺雞儆猴一番。”
“這也太巧了吧?”方子敬重新坐下。
“會不會那個店員也是共犯呢?”
“我也查過那個店員了,她是七點的班,六點半以前還在家裏。”小江說完後,會報室一陣沉默。
“我也休息夠了,我先走囉!”劉法醫先打破沉默。
小江和方子敬同時站起來敬禮︰“您慢走。”劉法醫頭也不回,揮一下手示意一下就走了。
“也五點了!你回去好好想想這個案子的疑點吧!”方子敬拿起自己的外套也走了。
小江伸個懶腰,心想:“難道凶手另有其人?可是巧合這麼多,這洪彬峰可是最可疑的啊!”
多想無益,小江覺得先回家衝個澡再好好想想,就騎著腳踏車回家了。
才剛洗好澡出來,江欣妮就帶著大包小包的晚餐進到房間來,看來她的心情不錯:“今天開學一堆社團都在邀請我進去,不是我在蓋,今天我真的紅到爆……”
“嗯嗯……”江育慎隨口回應,雙手熟練地把吃的都放在桌子上。
“……最後想想還是參加話劇社啦!看那些體育型的社團沒招到我垂頭喪氣的樣子,就感到七分抱歉三分驕傲……”
“嗯嗯……”江育慎還是隨口答應,一邊吃著東西一邊想著案件。
“……和尚端湯上塔,塔滑湯灑湯燙塔;塔燙湯灑湯滑塔,塔上湯端尚和……”
“嗯嗯……”江育慎沒發現老妹已經突然在背繞口令,而且還真的“倒背”如流,還在敷衍她。
“老哥!”江欣妮的獅子吼重現江湖:“你根本沒有在聽嘛!”
江育慎足足三分鐘後才恢複聽覺,說:“我在想今天的案子啦!”
“說來聽聽。”江欣妮也很感興趣,自己的老哥到底在做什麼。
江育慎就將今天的案子說了一遍,連疑點也都一一說明。
江欣妮聽完後,偏著腦袋想一下後說:“你要不要找昨天那個測字攤算看看啊?”
“測字攤?”江育慎哼了一聲,很明顯感覺得到他的不屑:“子不語:怪力亂神。”
“嘿!說不定人家可以幫你找出凶手咧!”
“哈!如果找得出來的話,不但測字錢我出,我再請你吃一頓好的。”
“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江育慎隨手拿了紙筆就寫下三個字交給江欣妮說:“不準的話測字錢你自己出,準的話我再補錢給你。”
“好!”江欣妮就將紙收進自己的包包中了。
老地點!T市街頭的測字攤。時間是江欣妮上完課後半個小時。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小魚兒和憐星宮主痛快地在地窖中喝酒,完全不管旁邊兩個人的臉色。
“測——字——先——生——”江欣妮卷起手中要測的紙當擴音器,就在海森堡的耳邊大叫。
糟糕!中了哈哈兒的伐髓洗腦功不死也重傷,難怪名列十大惡人。
“又偷看小說哦!”江欣妮用手指戳著海森堡的臉。
“小姐,怎麼又是你啊!”海森堡已經想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就算今天不做生意,也好過減少壽命。
“我來測字啊!難道你不做生意的?”
“我的少奶奶啊!我怎麼敢呢!”海森堡一臉苦瓜臉,一手遞上紙筆。
“不用了!”江欣妮從背包拿出要測的紙,順便按下手機的錄音鍵。卻因為江育慎沒說明順序而不知道先拿那一張,閉上眼睛隨便選一張交出去。
海森堡定睛一看,是一個“順”字,筆畫的走勢猖狂。
“這是……?”海森堡看看紙條又看看江欣妮。
“要測一下凶殺案,我哥他啊……”
“啊!當初的你多溫柔可愛啊!像一般人一樣,問愛情、事業、家人、學業什麼的……多好啊!”海森堡看向遠方自行喃喃自語起來,最後抱著頭哀號:“現在你要測什麼凶、殺、、案!?”
“什麼叫當初?也才幾天前而已。”江欣妮廢話不多說,就將凶殺案從頭到尾說一次。
“你沒有聽見嗎?”當江欣妮說完時,海森堡還在抱著頭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
“有有有!”海森堡十分害怕以後要戴著助聽器,連忙仔細地看紙條問:“要測什麼?”
“就問凶手是怎麼犯案的吧!”江欣妮怕自己記不清楚,又帶了錄音機來錄。
“‘順’這個字可以看成‘三頁’,可能是某個故事的前幾頁吧!三隻是代表多數之意。當然,前麵‘川’字加一杠成‘卅’,但也是代表多的意思吧!就你問我的事件來看,一定是出現在某本書中,既然是殺人案件,可能是出現在推理小說中吧!總之,找找看吧!”
“推理小說這麼多要怎麼找啊?”江欣妮拿出第二張紙,上麵寫了個‘毛’字。
海森堡仔細端詳,這個字同前一張紙條一樣,龍飛鳳舞的字:“這次你又要問什麼呢?”
“當然是問哪一本書啊!”
“這我怎麼知道啊?”
“難不成……你這是唬我的?”江欣妮一臉懷疑地看著海森堡。
海森堡頭痛得要死,這要怎麼打包票啊?隻好連忙說:“哎呀!這個字卦象很不清楚啊!好像和數字有關,‘毛’這個字有不少數字哦!有‘千’、‘一十一’、‘一’、‘二’、‘三’和‘七’這麼多個字的排列組合吧!至少知道和數字有關,範圍變少了吧!”海森堡沉吟了一會兒後說:“不知道這些有沒有幫助啊?”
“應該有吧!但這不是我來決定的。”江欣妮又拿出第三張紙條。
“還有啊?”海森堡發現江欣妮後麵多站了一個女孩,應該是客人之一吧!就說:“後麵還有客人耶!”
“最後一個字了!”江欣妮看了女孩一眼,笑了一下:“三字八折,不是嗎?”
“唔……算啦!”海森堡原本以為是沒得賺,還有個八折可以賺就不錯了!但後麵的客人也得比照辦理了,立下規矩後就很難改了。歎了一口氣後,就再問:“這次又要問什麼啦?”
“就問老哥抓不抓得到殺手吧!”
“‘紫’這個字上麵是‘些’字頭,下麵是‘累’字尾,合起來變成了‘些累’,可能你哥要多經幾步跳躍性的思考才能找出原因吧!也許這件事真的沒那麼簡單吧!不然……不然就是太簡單而看不出來。”
“嗯!”江欣妮關掉錄音機後問:“多少錢?”
“一字三百,三字八折,七百二。”
江欣妮付了錢就回家了,而女孩也坐上海森堡麵前的板凳開始測字了。
她一到家後,小江剛好在家,今天值班時在外麵流了一堆汗,忙裏偷閑回家換衣服。江欣妮順便將測字的結果告訴小江。
小江沉思了一會兒:“好像沒什麼用耶!”
“這隻能怪你書看太少,才看不破個中玄機。”
“要看多少書才有用?有什麼推理小說裏麵有提到便利商店的發票的?這個測字先生簡直是出難題嘛!而且說得不清不楚,可能隻是見識廣,用自己的經驗在唬人賺錢吧!”
“什麼都要懷疑人,你這個習慣真差。”江欣妮有點心疼那七百二的錢,原本想說報賬可以報九百,還可以再加一頓大餐的。
“什麼習慣差啊!我的習慣……”江育慎忽然說到這就停了,嘴中喃喃自語不停重複念著“習慣”兩個字,最後好像想通了,大叫:“就是習慣啊!如果他有在某個時間去便利商店的習慣,讓店員養成習慣在某個時段就打下發票,也許不用和店員串通就可以得到某時間的發票。像這樣的案件,一定要反複測試,如果隻有昨天的帶子被洗掉,但一樣可以調之前的帶子,甚至調出道路公司的監視器,再和他近幾日的發票比對,隻要能證明他其他發票不一定時間準確,這樣他的不在場證明就不攻自破了。”
江欣妮知道老哥好像想通了,再怎麼說也可以算是自己點醒他的,加上這樣的情節的確在哪裏看過,也希望這些錢能花得不冤,就說:“哥!這也算我有幫到忙,不知道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江育慎心情大好,反正破案獎金可能也比這個錢多:“也許你可以來當警察看看。”
“啊!你這樣說,不怕老爸抓狂嗎?”
江育慎苦笑:“也是,當初我說我要去考警察,差點沒被老爸踹到粘在牆上,三天挖不出來。算啦!老哥還有事,先走囉!”
時間回到江欣妮離開測字攤的那一刻吧!
在江欣妮後麵等的女生坐了下來,和海森堡打聲招呼後,就在紙上寫下一個“路”字。
“不知道小姐你要問什麼?”海森堡問,順便觀察一下這個女生。這個女生白白淨淨的,感覺十分樸素自然。衣著得體,既時尚又簡單。頭上略皺眉頭,臉上神色苦惱,像是有什麼解不開的困難一樣,但來求神問卜的,哪一個不是覺得碰到天大的困難呢?寫完字後,手還無意識地緊握自己背包的帶子。
“我想問一下感情。”女生說道。
“‘路’這個字由‘足各’這兩個字組成,可能會各走各路吧!但覺得這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這個字‘口’字形不少,可能流言蜚語極多。將‘路’分開來念‘口止反口’,要止眾人口之,可能真要回嘴說明你們之間的關係吧!”海森堡看女生神情不佳,害怕這段話刺傷了她,小心翼翼地說。
沒想到女生神色如常,仿佛早知道就會有這樣的結果。她略為思索,又寫下一個“無”字。
“請問,你想知道什麼呢?”
“我想知道他的下落。”
聽這話海森堡就明白,她所測的“感情”真的已經各走各路了,也就放大膽子去說:“這個‘無’字,像‘舞’字無腳。也就是說,他應該會被某件事困住而走不開,可能哪也不能去。小姐,人是不停前進的。當有一個人沒法前進的話,就會和其他人越差越遠。想開!也是很重要的。”
“說的是啊!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幹。”女孩吟完詩後開始訴說她的感情世界。
這名女孩叫薛思宜,在便利商店打工,早上到下午的班。會注意他也許是因為他規律的生活吧!但到現在還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看起來十分斯文有禮,胡子總是刮得幹幹淨淨的,頭發用發膠抹得油亮。穿著灰色的西裝,打著顯眼的領帶,手提著公文包。
早上九點,他就會從對麵的公司走出來,來到這站在保鮮區,拿一個需要微波的便當和一瓶含大量咖啡因的飲料。
“需要幫忙微波嗎?”薛思宜習慣性問起客人。
“好!麻煩。”他總是緊抿雙唇,站在薛思宜和微波爐之間靜靜地等待。
微波好後,薛思宜問:“需要袋子嗎?”
“不用。”他拿出早就算好的錢,一元不多一元不少,不管他飲料怎麼變,他總是剛好花到28元,也總是剛好拿相對應的零錢給薛思宜。
有些人就是討厭規律的生活,像薛思宜,但她現在就好像被製約似的,期待他的出現。薛思宜是每天都要到便利商店打工的,但他卻隻會在星期一到星期五才會出現。
有一天,他早上九點都還沒有出現。薛思宜開始有點坐立難安,不停重複清點存貨單,來撫平不安的情緒。時間一分一秒地走過,已經到九點半了,他還沒來。
薛思宜閑下來時,不知道怎麼搞的就直接在收款機上打下28元的發票。沒想到“叮咚”一聲,他就這樣走進來了。薛思宜不禁心想:“這是巧合嗎?”
如同往昔,他拿了一樣的東西就來付賬。薛思宜被好奇心所淹沒,鼓起勇氣就問:“今天好像比較晚哦?”
“有嗎?”他焦急地看了手表,這才發現手表停了,連忙說:“不用微波了!喏!這是零錢。”
發票正好是現成的,他急急忙忙地拿了就走。薛思宜看了他的背影淡淡地笑了一下,心想這也算認識的開始吧!
從那天起,薛思宜就和他開始聊起來了,但他工作好像很忙,所以常常隻聊一兩句,就趕著要上班了。提早打發票就像是魔咒一樣,隻要薛思宜打了發票,沒多久他就會出現。她開始習慣提早打發票,並仔細地考慮各種因素,就像是每天枯燥不變的生活多了一樣新鮮有趣的遊戲,當收款機發出齒輪轉動的聲音,他就會恰巧地出現。
一開始的確失誤率很高,但慢慢地薛思宜就抓到訣竅了。
“是他覺得聊天的時間不夠嗎?”當他中午也出現在便利商店的時候,薛思宜這樣胡思亂想著。這次她也沒多問,保持一樣的笑容和簡單的對話後目送他而去。
“你為什麼老是站在我和微波爐之間呢?”有一天薛思宜這麼問著他。
他笑著回答:“微波很毒,我幫你擋擋。”
薛思宜沒響應,隻是轉頭整理在線遊戲的點數卡來掩飾自己的臉紅。
借由早上和中午的簡單對話,慢慢兩個人越來越了解對方。這種了解速度十分緩慢,可能一般情侶隻要兩三天的活,他們要花上一月的時間,但他們卻樂此不疲。
九月一號,早上九點,薛思宜打了發票,但他卻沒有出現。她認為是自己早打了,正想利用一下時間來算一下這是兩人認識的多少日子。等她計算完,已經是十點多。
薛思宜覺得很心慌,怎麼可能這段時間都沒人打擾呢?如同第一次的經曆一樣,她又開始坐立難安,想借由忙碌來讓自己平靜下來。正想著收款機下麵很久沒清理了,下麵應該會有不小心掉進去的零錢吧!
當薛思宜將收款機移開的時候,店長正好走來,兩人正好看到收銀錢下麵露出紅色的一角。店長臉色難看地,將紅色的東西拉出來,原來是紅包袋,裏麵裝著兩萬多塊的現金。
“這是你藏的嗎?”店長嚴厲地問。
“不是我!”薛思宜簡直要被嚇哭了,其實她是知道誰藏的。是前一個值班的店員,那個店員是單親媽媽,除了和一般人的上班時間外,她還要在這間便利商店做晚班的工作。越是知道人家的苦境,薛思宜越不忍心拆穿她,隻好說:“要是我的話,我也會等到你不在的時候,再拿啊!”
店長知道錢不見的時候,薛思宜還沒來上班,就警告她一下:“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我會好好地查的。”
至中午,他才來買便當。薛思宜已經忘了早上他沒出現的事,就將剛剛發生的事告訴他,他也很有耐心地安慰著薛思宜。
過了十分鐘後,他看了一下手表說:“糟糕,一點了,又來不及了!”
薛思宜急急忙忙拿出已經打好的發票,和他買的東西,放在一個袋子裏交給他:“袋子算我送的,謝謝你今天聽我吐苦水。”
“小意思,我先走囉!”他急急忙忙地就出去了。薛思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好像再也看不到他了一樣。
果不其然,第二天就沒看到他了。薛思宜上完班,心情糟到不行,跟店長告了假,就想逛逛書店放鬆一下。自己也沒想到什麼因緣會坐在這個測字攤算命,可能是有個女孩坐在這裏算命,心想這裏可能可以為自己解答疑惑吧!
故事說完,薛思宜又寫下一個“憶”字。
海森堡看了以後苦笑了一下,看來“三字八折”這個行情得定下來了。輕聲便問:“請問又要測什麼呢?”
“我想知道他對我的感覺。”
“‘憶’這個字,有兩個‘心’字。如果來問他的‘心意’,真的是‘多心’了。另外,‘憶’這個字,正好是‘三心二意’中少了‘一心一意’。我想你應該會了解其中的含義吧!”海森堡這裏耍了一點小技巧,也好在是聽完故事再測這個字。如果男方在事件發生後的第二天還有出現的話,海森堡就會改說“憶”這個字正好是“一心一意”,叫她不用擔心了。
“唉……”薛思宜輕輕歎了一口氣,仿佛進入沉思。其實自己也知道他們之間還沒有名分,雖然認識,但也都是由無數的萍水相逢組合而成,不知道從哪裏來,又要漂到哪裏去。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對坐在街頭,看著太陽西下。
【本報訊】警方破了仁愛路高級住宅的命案,凶手是死者的部下。除了有金
錢上的恩怨外,也有感情糾紛。凶手十分熟知便利商店的營運方式,除此
之外,亦不停製造機會和店員認識。讓店員在不知情之下,打出可以作為不
在場證明的發票。這名凶手寫了一封信,希望警方可以幫忙傳給那名店員。
但這個要求被警方懷疑可能有串供的嫌疑,在做完偵查後才肯將這封信代為
轉交。
海森堡將這份新聞剪下後收藏起來,前後連續兩人測得的字,也讓海森堡猜到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他合上剪貼簿的時候,不禁苦笑︰幫江欣妮測的字,到底有沒有測錯?如果沒測錯的話,那會是哪本書呢?
海森堡按摩一下太陽穴,直到被老婆叫去泡澡。
“今天的工作,又好像把他累壞了。”老婆看著海森堡的背影喃喃自語地念著。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吧?
在T市的街道,有一個叫海森堡的老先生,他開了一家測字攤。不管好事壞事,但請大家要照顧他的生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