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元嬤小心翼翼地將藥碗遞給宋昭寧。

宋昭寧接過藥碗，在元嬤慈愛的目光下，將藥一飲而盡。

苦澀的藥汁滑過喉嚨，她眉頭都沒皺一下。

“姑娘真乖。”元嬤欣慰地接過空碗，還將她當成孩子哄，“姑娘好好喝藥，這病氣很快就會散了。”

她伸手用帕子輕輕擦拭宋昭寧的嘴角，“老奴瞧著，姑娘的氣色好些了。”

宋昭寧本來就沒有中毒，方才的憔悴虛弱也是刺激穴道偽裝出來的。

過了這半晌，效力散去，臉色自然就慢慢恢複了。

她微微一笑：“多虧了嬤嬤照顧。”

元嬤眼中泛起淚光：“姑娘別說這話，折煞老奴了。”

“能來伺候姑娘，老奴這輩子也沒有什麼遺憾了，隻是......”

她猶豫了一下，“如今擷芳院裏隻剩老奴和汀蘭，老奴年紀大了手腳不利索，幹不了多少活，隻委屈了汀蘭姑娘。”

宋昭寧先前承諾過，回了宋家不會再叫汀蘭做雜事可不是一句空話。

“元嬤，您別著急。”宋昭寧道，“擷芳院不會空太久的。”

......

如宋昭寧所言，擷芳院的確沒空太久。

閔氏盤問多次，那些下人都一口一個冤枉，都不願意承認自己做了毒害主子的事，宋巍然一怒之下直接將這些人全部發賣了出去。

次日一早，便有牙婆子送了兩個十一二歲的丫頭過來。

“這兩個丫頭都是剛賣身的，心思幹淨又好調教，大姑娘可還滿意？”

宋昭寧看了眼那兩個丫頭。

兩個十一二歲的丫頭縮在一塊兒站著，褪色的粗布衣裳洗得發白，枯黃的小臉透著營養不良的蠟黃。

察覺到宋昭寧的目光，她們本能地往後縮了縮，清澈的眼眸裏滿是驚惶。

宋昭寧輕聲詢問：“你們瞧著模樣相像，是雙生胎？”

其中一個稍高一些的丫頭怯生生地答：“是。”

“為何要賣身？”

“家中弟弟讀書需要銀子，爹娘便將我們賣了。”

一旁站著的汀蘭和元嬤對視了一眼，眼底都流露出不忍。

還能供得起的讀書人，說明家裏日子還過得去，然而這家父母卻為了供兒子讀書，將女兒賣給人做奴仆。

這是隻將兒子當成人，卻將女兒當成了能隨意買賣的貨物。

汀蘭下意識地看向宋昭寧，不出意外，宋昭寧臉色沉了下來。

那兩個丫頭見宋昭寧臉色冷下來，還以為是她們做錯了什麼，連忙跪下磕頭，“求姑娘發發善心留下我們吧！”

“我們雖然生的瘦弱，但身上有力氣，漿洗衣裳、掃灑庭院，什麼粗活累活我們都能幹，求求您留下我們！”她們聲音發顫，滿是乞求。

她們被爹娘買到人牙行已經好幾日了。

這幾日裏，牙婆子帶著她們去了好幾個主家，主家都嫌棄她們姐妹瘦弱難看，不願意留下她們。

這次要是再不成，她們便要被牙婆子送去青樓，做那出賣皮肉的生意。

她們寧願死，也不願意去青樓。

宋昭寧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姐妹倆，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緩緩起身，走到二人麵前。

“抬起頭來。”她輕聲道。

姐妹倆戰戰兢兢地抬頭，眼中滿是惶恐與哀求。

宋昭寧仔細端詳著她們的麵容，“除了幹活，還有別的本事嗎？”

牙婆子聽到這話忍不住笑開，“大姑娘，這兩個丫頭就是農戶家裏的丫頭，哪還有什麼別的本事。”

卻不想矮一些的丫頭怯生生地開口：“我、我識得幾個字......爹請先生教弟弟讀書時，我偷偷學了......”

宋昭寧眼中閃過一絲意外，隨即看向牙婆：“這兩個丫頭，我要了。”

牙婆子可不信這兩個丫頭會識字，但她巴不得趕緊將這兩個丫頭賣出去，也不多嘴。

喜出望外道：“大姑娘好眼光！這兩個丫頭雖然模樣瞧著不好，但說不定聰明著呢！”

宋昭寧淡淡瞥她一眼，“她們的賣身契呢？給我。”

牙婆子愣了一下，為難的開口，“大姑娘，人是府上夫人讓送來的，稍後我也是去宋夫人那領銀子，按理來說，這賣身契應該交給宋夫人。”

“那這兩個丫鬟我不要了，你領回去吧。”宋昭寧起身往屋內走。

牙婆子急了，那兩個丫頭臉上也露出焦急之色。

“在這兒！在這兒！”牙婆子想到這兩個丫頭白吃白喝她這麼多天，若賣不出去還得吃白吃她的糧食。

一咬牙道，“她們倆的賣身契在這兒，都是死契，她們日後就是姑娘的人，任憑姑娘處置。”

汀蘭接過賣身契，檢查沒問題之後讓牙婆退下。

待牙婆離開，汀蘭去扶起姐妹倆。

“你們叫什麼名字？”

兩人怯生生望了眼宋昭寧，小聲回道：“奴婢招娣。”

“奴婢來娣。”

招娣、來娣。

若不是當年宋巍然已經在族譜上寫下‘宋昭’二字，宋昭寧恐怕也逃不開得一個這樣的名字。

她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很快消失不見。

“你們喜歡這名字嗎？”她問。

姐姐招娣道：“最初奴婢不知曉自己名字由來時很喜歡，可讀了書，得知自己名字是何意之後，奴婢便不喜歡了。”

她抬眸望向宋昭寧，怯弱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期盼，“求姑娘給奴婢賜名！”

來娣立即明白了姐姐招娣的意思，也磕頭道：“求姑娘給奴婢賜名。”

宋昭寧笑了，示意汀蘭扶起她們。

她沉思片刻，輕聲道：“揚雲霓之晻藹兮，鳴玉鸞之啾啾......從今日以後，你姐妹二人便改名雲霓、玉鸞。”

姐妹倆聽不懂此話的意思，卻隱約明白這兩個名字一定極好。

她們驚喜地連連磕頭：“奴婢雲霓......”

“奴婢玉鸞......”

“謝姑娘賜名！”

宋昭寧抬手製止：“在我這裏，不必動輒下跪。”

她轉向元嬤，“元嬤，勞您帶她們去住處梳洗更衣。”

元嬤笑著應好，帶著兩個丫鬟離開。

待幾人退下，汀蘭低聲道：“姑娘，她們也是夫人讓送來的，姑娘不擔心她們有二心嗎？”

宋昭寧唇角微揚，眼中閃過鋒芒，“她們剛進府，閔氏能收買她們，難道我就不能？”

汀蘭微怔，隨即忍不住笑著打了下自己的嘴，“奴婢這張嘴真不會說話，以姑娘的本事，日後這兩人定會對姑娘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