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氏聞言,臉色驟變,一把拽住宋昭寧的衣袖:“你胡鬧什麼!縣主千金之軀,豈是你能碰的?”
宋昭寧輕輕掙脫閔氏的手,目光堅定地看向鄭老夫人:“老夫人,縣主情況危急,耽誤不得。”
鄭老夫人看向她。
“你可知,若是你碰了縣主,縣主出了什麼好歹,可就是你的原因了。”
鄭夫人聞言雙眼閃過一絲精光,她欣慰地瞧了眼宋昭寧,對鄭老夫人道:“母親,昭寧這孩子自然有心,便讓她試上一試吧。”
“不能眼睜睜瞧著縣主出事什麼都不做。”鄭老夫人似乎掙紮半晌,才下定決心,“好孩子,你且試試。”
閔氏覺得不對勁,她下意識地緊攥著宋昭寧的衣袖,衝她使眼色。
出門在外,閑事不能多攬。
然而宋昭寧卻不理會她,拂開閔氏的手,“是。”
“昭寧!”閔氏急得直跺腳,壓低聲音,“你......”
“還請老夫人讓圍觀眾人都退後三步,不要圍攏在此處。”宋昭寧聲音平靜淡定。
鄭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示意眾人退後。
閔氏被宋承霄拉扯著退後。
宋承霄小聲嘀咕,“慈雲庵那種偏僻地方怎麼可能學到什麼本事,她這是給自己找麻煩。”
“正好,我巴不得她惹麻煩上身......”
閔氏輕輕掐了宋承霄一把,壓低聲音道:“你傻啊!她若真惹出事來,咱們宋家也脫不了幹係!”
宋承霄眼珠子轉了轉,沒再開口。
這邊,宋昭寧已經跪坐在嘉懿縣主身旁。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搭上嘉懿縣主的腕脈,指尖傳來的微弱脈搏讓她眉頭微蹙。
她從頭上拔出今日所戴的銀簪。
這根簪子用的是三排針,針尖比起尋常銀簪細上許多。
“借燭火一用。”她聲音清冷,卻不容拒絕。
老夫人壽宴鄭府點了許多喜燭,一旁的丫鬟聞言立即旁側拿起一個燭台遞上。
宋昭寧將其中一根銀針用力掰彎,在火上快速一燎,隨即精準地刺入縣主頸後幾處穴位。
銀針入穴的瞬間,嘉懿縣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淤血從嘴角溢出。
“縣主!”鄭老夫人驚呼著要上前。
“別動。”宋昭寧頭也不抬,手上動作不停,又將銀針分別刺入縣主的手腕和足踝,“吐出瘀血,縣主便性命之憂。”
鄭老夫人尤在懷疑,卻見原本麵色灰白的嘉懿縣主臉色明顯好轉起來,她猛地鬆了口氣。
這時有小廝大喊著“大夫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不多時,一位須發花白的老者提著藥箱匆匆趕來,正是常來鄭府給鄭老夫人診脈的嚴大夫。
“讓老夫看看!”嚴大夫氣喘籲籲地跪下診脈,卻見嘉懿縣主身上幾處穴道有血點。
他瞧了眼一旁的宋昭寧,診脈後才驚訝地道:“這幾處穴位是誰紮的?”
鄭夫人指了指宋昭寧,“是她。”
她一頓,眉頭微蹙,“可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嚴大夫生怕人誤會,連忙搖頭,喜道:“沒有任何不妥,恰是這位小姐施救及時啊!若非這幾針及時排出淤血,縣主今日怕是......”
他話未說完,但在場眾人都明白其中凶險。
鄭老夫人長舒一口氣,鄭夫人臉上也帶了喜色。
嚴大夫這才繼續仔細檢查起來。
片刻後朝鄭老夫人拱手道:“老夫人放心,縣主已無大礙,隻是需要靜養幾日。現在可以將縣主挪去休息,待縣主醒來便無大礙了。”
鄭老夫人連聲感謝,急忙叫了人將嘉懿縣主扶去客院。
得知嘉懿縣主無礙,鄭老夫人緊繃的肩線終於鬆弛下來,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對著宋昭寧鄭重頷首:
“宋家丫頭,今日多虧有你!老身代鄭府上下,謝過你的救命之恩!”
她的語氣真誠,帶著長輩對晚輩的慈和與感激。
瞧著真心實意。
鄭夫人也上前一步,握住宋昭寧的手。
她溫言道:“昭寧,好孩子,真是辛苦你了。這份情,鄭家記下了。”
閔氏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此刻見塵埃落定,縣主轉危為安,懸著的心才重重落下。
然而,隨之升起的是強烈的欣喜。
原本鄭老夫人和鄭夫人便對昭寧十分滿意,如今一來,豈不是更認定了她這個兒媳婦?
閔氏麵上笑出了褶子,上前道:“老夫人、夫人言重了,昭寧也是碰巧學過些皮毛,能幫上縣主,是她的福分,更是宋家的福分。孩子莽撞,沒給府上添亂就好。”
宋昭寧笑著對著鄭老夫人和鄭夫人福了一禮,聲音依舊平靜:
“老夫人、夫人言重了。是縣主吉人天相,昭寧不敢居功。”
嚴大夫多看了她一眼,捋著花白的胡須,眼底帶著探究和毫不掩飾的讚賞:
“宋小姐過謙了。方才那幾處穴位,選得極準,手法更是老練。尤其那頸後一針,時機、力道、深淺,皆妙到毫巔,非浸淫此道多年者不能為。老夫敢問,小姐師承何處?可是正經學過醫術?”
“嚴大夫謬讚了。”宋昭寧垂下眼簾,避開了對方銳利的審視,隻淡淡道,“不過是幼時在慈雲庵,隨一位掛單的遊方老尼姑略學了些粗淺的岐黃之術,用以自保罷了。鄉野之術,難登大雅之堂。”
“哦?慈雲庵......”
嚴大夫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盡信,但見宋昭寧不欲多言,也不好再追問。
鄭老夫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中疑竇叢生。
慈雲庵那種地方,當真會有如此厲害之人?
她麵上不顯,隻道:“宋丫頭,今日你立了大功。這份情老身記下了。”
因著嘉懿縣主有驚無險,鄭老夫人的壽宴並未受到多少影響。
眾人又往花廳去,落在宋昭寧的目光更多了些。
轉過彎時,宋昭寧突然回頭看向不遠處的廊下。
廊下照不到日光,有些幽暗,卻也能看清,裏頭沒有人。
宋昭寧眸光微動,淡淡收回目光。
待一行人遠去,廊下走出一個少年,他撫著胸口感歎:“公子,這姑娘好敏銳。咱們站在此處誰都沒發現,偏生她發現了。”
少年話音未落,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隻見一位身著月白錦袍的公子正倚在廊柱旁,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枚青玉扳指。
帶著幾分意味深長,“你不覺得,這姑娘很眼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