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書意站在人流中,手裏捏著兩疊紙。一份情感缺失症的診斷書,一份離婚協議書。
三個小時前,因醫院係統裏的婚姻狀態顯示為離異,她特地去了一趟民政局。
工作人員抬頭:“女士,您和梁煜丞先生確實已於三年前離婚。”
顏書意表情一滯:“怎麼可能,三年前我們才剛剛結婚。”
工作人員再次確認,語氣也變得不自然:“沒錯,離婚時間確實是三年前,就在......您結婚後的第七秒。”
他繼續道:“並且梁先生一年後就再婚了,配偶欄登記的名字是蕭如月。”
顏書意失神了一般地怔愣在那裏,眼睛空洞,隻有手臂在輕微地顫抖。
人人皆知,顏書意和梁煜丞自小相識,看著彼此的眉眼一天天長成大人模樣。
他護她周全,給她偏愛,讓她做人人豔羨的公主。
而蕭如月,是他死對頭家裏留下的孤女。
“女士,您沒事吧?”
顏書意勉強站起來,擺了擺手。
她恍恍惚惚地在街上遊蕩,中心廣場的大屏上正在播放梁煜丞的采訪。
男人一身米色西裝,長腿交疊。
采訪突然停頓,他看了眼腕表:“抱歉,今天的采訪就到這吧,我該回家和我的妻子吃晚飯了。”
他衝著鏡頭勾唇一笑,直播也戛然而止。
人群中發出羨慕的驚歎。
讚他寵妻,誇他專一。
顏書意摩挲著無名指上的婚戒,隻覺得諷刺。
不知道他口中的妻子到底誰哪一位。
思緒飄遠,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每天早起一個小時,繞路也要來接她一起上學的護花使者。
他會爭取一切站在她身邊的機會,晚會主持、四手聯彈、運動會......每一次他都在昭告天下,她屬於他。
所以一畢業,梁煜丞就求了婚。他總說,別人多看你一眼,我也會氣得發瘋。
同年,她隨父母回老宅過年,大雪封路,他徒步幾公裏,零點時出現在門口。煙花升空,他說,要永遠在一起。
來年春暖花開,他們舉行了婚禮。
顏書意問:“你可想好了,我要的是你一輩子都愛我護我。”
他迫不及待地為她戴上戒指,“那我更貪心,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都隻要你一個。”
婚後,他們一如既往地甜蜜,
直到他死對頭一家意外死於車禍,他突然要去吊唁。
那天,顏書意剛下飛機便也趕去,一進門卻看到一身黑裙的蕭如月依偎在他懷裏,而他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她的行李“啪”的一聲倒在地上。
梁煜丞追出來,急著解釋:“蕭家隻剩她一個了,那個吻隻是安慰,就像她哥哥一樣......”
顏書意坐上車離開,他便跑著追在後麵,突然有輛車貼著他撞過去,倒在地上時他也在向前爬動。
於是,她心軟了。
葬禮結束後,蕭如月便人間蒸發了,有人說是去國外讀書了。
一次突然的工作變動,顏書意臨時到英國出差。
白鴿紛飛的樹蔭下,她看見梁煜丞和蕭如月正在互喂冰淇淋。
她猛然想起來,前不久梁煜丞在國外購置了房產,並且海外的行程也多了起來。
她走過去,驚起一片白鴿。
回程的飛機上,梁煜丞換到她身邊。
“一開始真的隻是偶遇,我主要是為了工作,其次才是順便照拂她一下。”
“畢竟她同意了蕭氏無條件被我們收購。”
“書意,我隻是可憐她而已。”
顏書意盯著窗外,選擇再信一次,隻是這次她說:“那好,以後她的事我來管。”
梁煜丞滿口答應,但她依然感到不安。
直到醫生告訴她,“長久的憂慮導致你患上了情感缺失症,會漸漸地體會不到正常人的情緒。”
但刀子捅進心臟,再遲鈍也是會疼的。
“書意!”
梁煜丞的車停住,顏書意走近時,蕭如月特意下車換到了後座。
梁煜丞主動解釋道:“如月畢業回國,大家給她辦了接風宴,一起去吧。”
顏書意直直地看著他,“你沒有什麼其他的要跟我解釋嗎?”
他愣了一下,有些為難道:“她進公司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她是隱瞞身份麵試,各方麵都很優秀,我知道的時候人事部已經定下了。”
“書意,你千萬別多想。”
顏書意手握成拳,強壓下心中起伏。
千萬句質問、怒罵在此刻突然煙消雲散了。
她不願再去拆穿這些無盡的謊言。
有了梁煜丞的撐腰,蕭如月這位昔日的大小姐依然風頭不減。
人聲鼎沸,顏書意感到有些窒息,便去了衛生間,出來時見梁煜丞靠在走廊上。
他皺眉拒了對麵人遞的煙。
“最近在備孕,煙酒都不碰了,對書意不好。”
“不愧是丞哥,佩服佩服。”那人豎起拇指,“不過這孩子要是生出來,等到上戶口的時候,你的婚姻狀況可就要暴露了,就書意那性子,肯定得讓你一輩子都找不到她。”
梁煜丞眼底閃過一抹異色,但很快又恢複。
“那就不讓她發現,到時候我會安排好一切。”
那人瞥了眼包廂,“幾年不見,小丫頭野了不少,你可得管好了,別鬧到書意麵前。”
梁煜丞彎起嘴角。
“這就是她和書意不一樣的地方,我就喜歡她鬧。”
“有沒有那本證,書意都會永遠在我身邊,但如月不一樣,我需要那本證把她拴在我身邊。”
顏書意扣著門邊,連指甲斷了也沒發覺,血珠滴落,在地上的水漬裏暈成一大片。
十指連心,但她的心已經不會痛了,隻剩無盡的苦悶。
她換了地方,喝得酩酊大醉。
朦朧中有人問她要去哪裏。
她答道:“能給我一張機票嗎?我想去一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
那人頓了頓,“機票沒有,船票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