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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地府做菩薩我在地府做菩薩
婠婠夫人

01

我是一隻女鬼,因為生前戾氣太重,閻王爺要我積攢功德,度化一百個人才能放我去投胎。

我頂著一張惡鬼的臉,總不好勸人善有善報,隻得另辟蹊徑,做惡事的人不敬神佛,也會懼怕鬼怪。

我隻需適時顯現出我的惡鬼真身,阻止惡人作惡,也不失為一種度化手段。

慢慢地我名聲大噪,被我救下的人都尊稱我為“鬼麵女菩薩”,甚至還有人給我修廟塑像。

我以這樣的方式度化了九十餘人,還差最後幾個差事就能重新投胎。

偏偏碰到了以慈悲為懷的玉麵佛子要與我搶生意。

(1)

月黑風高夜。

一頂大紅花轎在宵禁後仍自由的穿梭在空無一人的巷道,隨行的隻有轎夫四人。

不同於平常人家辦喜事的迎來送往,嗩呐十裏,喬州知府宋開遠納妾十分低調,隻因這位妾室是他強搶來的。

我附身於新娘蘇婉兒身上,解開了身上的繩子,蹺著二郎腿坐在花轎中,一邊吃果子一邊唱著小曲兒。

“你道我婦人家心腸忒軟,今日裏要教你認得刀尖!”

“這位娘子怎麼唱的是秦香蓮手刃陳世美的戲,這大喜的日子......”轎外的轎夫聽到我鬼哭狼嚎般的唱調,心中難免惶惶不安。

“今日這花轎輕飄飄的,要不是姑娘一直唱曲兒,我都懷疑轎子裏沒人。”

“知府老爺都禍害多少個女子了,這一年送進府中的沒有十個也有八個,都是紅轎子進白布帛出,也不怕冤魂索命啊。”

我咧著嘴笑得開懷,淒厲的笑聲惹得抬轎的人手抖不停,整座花轎都顫顫巍巍。

這轎夫還挺聰明,轎子裏當然沒人,因為隻有我一隻女鬼啊。

樂府的琵琶樂師蘇婉兒,在三天前的春日宴上獻奏一曲,沒想到被知府宋開遠看上,不顧她的意願,強行要她過門。

蘇婉兒自知已無活路,一根白綾懸於梁上。

我那張可怖的臉就在此時憑空出現,嚇得她直接從凳梯摔倒下來。

“吊死鬼很難看的,我在下麵見過許多,他們舌頭吐得老長,眼珠子都瞪出來了,這死法不適合你這樣的美人兒。”

“啊啊啊......你是誰?”她嚇得花容失色,花枝亂顫,拎起身邊的凳子擋在身前。

還行,沒有罵我醜,說明我今日的妝容很成功。我掏出一麵鏡子,今日出門前我刻意找屍婆化了妝,看起來至少沒那麼猙獰了。

“我啊,你可聽過鬼麵女菩薩?”

她一把撒開凳子,連忙磕頭:“聽過聽過,菩薩威名遠播,想不到我還能絕處逢生,得菩薩庇佑。”

我笑了,又趕緊收斂住笑意,擔心自己笑得醜再嚇著她。

想不到我已經這麼有名了,前幾日我甚至還見過我的泥巴塑像,這群被我救過命的人也不知道美化下我的形象,連我臉上歪歪扭扭的疤都刻畫的入木三分。

我當然不是什麼女菩薩,而是陰曹地府戾氣最重的厲鬼。我死後丟了記憶,卻被閻王爺說我生前殺孽太重,需要積攢功德才能投胎,蘇婉兒是我要救的第九十九個人。

於是我上了她的身,被捆著上了花轎,替她去成親。

(2)

紅燭昏羅帳。

我把玩著床榻上的鐐銬,這洞房布置得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很合我這個女鬼的胃口。

宋開遠醉步蹣跚,斜睨著笑打開門:“美人兒,久等了,我來了。”

他年紀大的都能當蘇婉兒的爹了,說話時一臉橫肉都要抖三抖,看得我十分惡心。

被綁來的女子大多是哭著哆哆嗦嗦地求饒,抑或是順從地拚命討好,像我這樣一言不發的倒是頭一個。

他見我沒有反應,有些心急,走上前掀開我的紅蓋頭,抬眼見到的正是蘇婉兒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大人,這些東西都是用來做什麼的?”我雙頰紅暈,眼中含淚,端的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瞧你那可憐樣,這些東西啊,你待會兒就知道是做什麼的了。”他麵露色欲,抄起皮鞭就要鞭笞而來。

我一把捏住鞭尾,將鞭子搶來揮向他的麵門,順便顯現出我的惡鬼真身:“大人可真好騙,不瞞你說,這些東西姑奶奶我在地府都可熟悉了。”

他頓時嚇得麵如土色,一邊要闖出門去,一邊嘴裏呼喊著:“鬼啊,鬼啊。”

可惜那門被我施了術,他的人和聲音一個都出不去。

我不斷變幻著麵容,都是被他害死的女子的模樣。

“大人,我是小翠,我回來看你了。”小翠是他害死的第一個女子,是他家的丫鬟,為了滿足他嗜血的邪欲,失血過多而亡。

“小翠,別殺我,我錯了,我錯了。”他對著小翠慘白的臉連連磕頭,小翠求饒的時候他卻毫無憐惜之意,在她的四肢生生打入二十餘顆鐵釘。

我知他不是真的知道自己有錯,他隻是怕了。

我又不斷變幻著麵容,有他巡視州府時帶回來的孤女,有他強娶回來的平民貌美女子,也有宜春樓的頭牌歌伎,她們都死相淒慘,我在地府中找到她們時,她們早已神誌不清,嘴裏隻念叨著“大人饒命,別打我”。

“你可知,糟踐過良家女子的人,下了地府,都是要下油鍋的。你這滿身罪孽,須得在油鍋裏反複翻炸個上百次了,不過憑借你這一身肥油應該能撐一陣子。”

他嚇得長褌濕透,胯下已是一片水漬,雙手捂住眼睛不敢再看我:“菩薩佛祖快顯靈,女鬼要害人性命了。”

我嗤笑一聲,隻可恨我是為了積攢功德,確實不能動手傷他,不然這種豬狗不如的人,就該把他的那些刑具都用在他自己身上一遍,才算因果報應。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被從外推開,看著那個一臉清冷的玉麵佛子,我暗道一聲晦氣。

“施主,我觀你印堂黑氣纏繞,三日之內必有滅頂之災。不如隨我回去,遁入空門,了卻塵世,方能躲過此劫。”

還是熟悉的話語,還是熟悉的人,就是這個臭和尚,已經搶了我三樁生意了。

宋開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爬到他身後:“大師救命啊,快收了這個惡鬼。”

“她也是為了救人性命,委實不算惡鬼,你不必驚慌,她不會對你如何。”

我氣得麵容扭曲,我都長成這樣了,怎麼就不算惡鬼了,這是瞧不起誰呢。

以往雖不能親自動手取惡人性命,但憑借這副模樣也嚇死過一些畜生,閻王爺看在我帶回來的都是些十惡不赦之魂,給閻王殿漲了香火,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把他們未盡的陽壽一筆勾了去。

可這臭和尚這樣拆穿我,我還怎麼度化這個畜生,讓他活活嚇死,再帶他下去飽受油鍋之烹。

“好你個不空,非得跟我過不去是吧,我今天就非要帶走他。”

我作勢卷起一陣妖風,露出最猙獰的獠牙,撲到宋開遠跟前,一把薅住他的衣領。

不空用拂塵擋在我跟前,他那拂塵開了光,我上次就吃了他的虧,被他的拂塵燙得難受,我隻得撒手避開。

他穿著僧人緇衣,冷麵冷情,唯獨一雙桃花眼深邃又慈悲,望向我的眼神中仿佛有無盡的悲憫:“莫要執著,若涉人因果,則背人業禍,你且去吧。”

我仍舊不依,還要再次發作,門外卻傳來另一個深沉渾厚之聲。

“我知你心慈手軟,若還是放不下前塵往事,那就讓師傅來超度這位女施主吧。”

又走進來一個老禿驢,我冷笑一聲,閻王爺都不讓我投胎,他若是有本事超度我,我還得謝謝他。

他口中念起咒語,我的頭痛欲裂,感覺昏昏沉沉,這竟然是魂飛魄散之兆。

見我失了力氣,宋開遠歡欣鼓舞地起身站在老僧身後,嘴裏不停地說著讓高僧快收了我。

不空卻跪在了地上,不停磕頭向他師傅求情。

“師傅,求你饒過燕君,她生前也是鎮守一方的女將軍,不該落得魂飛魄散的結局啊......”

我渾身傳來撕裂般的疼痛,卻仍會被他眼角的朱砂痣吸引,那枚痣此時混著晶瑩的淚珠,看起來十分眼熟。

我心裏莫名湧出一股悲傷,僧人也會為我這樣的惡鬼流淚嗎?

下一刻,我失去了意識。

(3)

莊周夢蝴蝶。

我好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裏的我是一個女將軍,奉命守著楚國的邊城樊都。

在夢中,我運籌帷幄,一次次擊退蠻子,手上也沾染了不少蠻子性命,卻因此護住了樊都的一方百姓。

可再一轉眼,我的屍首突然懸掛於樊都城門之上,蠻子肆意在城中屠戮,我化為厲鬼卻無能為力。

睜開眼,我睡在閻王殿的床榻之上,周圍圍著一圈閻王殿的同僚們。

“你可算醒了,牛頭馬麵接你回來的時候你七魄已經丟了三魄,我們費了不少功夫才把你那三魄抓回來。”說話的是屍婆,她麵色雪白雙唇鮮紅,還好我已經看慣了她這副模樣,不然剛抓回來的三魄可能又要嚇跑兩魄。

我笑了笑:“凡人肯定想不到小命不保以後還有魂飛魄散,不知這魂飛魄散之後是不是還有別的死法。”

從前我剛來時他們都說我笑起來比屍婆還嚇人,如今我不敢輕易在人前笑,也隻敢在他們麵前笑一笑。

“還有工夫說笑,想來是好了,大家都散了吧。”閻羅王實在俊美,地府若是選美他當是魁首,隻是總愛板著張臉。

他最好幹淨,如今情急之下竟然讓我睡了他的床榻,想來是真的關心我的“死活”,拿我當自己人了。

“對了,我救下的娘子,蘇婉兒,沒事吧?”

“放心吧,蘇婉兒回了樂府。”

“宋開遠被帶去出家了。”

牛頭和馬麵是一對雙胞胎兄弟,在地府時常常不戴麵具,說話時總是弟弟說上一句,哥哥補上下一句。

“那這次總得算是我度化了蘇婉兒,不能算是那兩個壞事的和尚的功德。”我仰著頭看向閻羅王,語氣中竟帶了些自己都沒覺察出的嬌嗔。

先前那樁差事,我還沒來得及施展鬼怪神通,竟然被不空截胡了,他憑著三寸不爛之舌,硬生生將想要貪墨賑災銀的貪官的惡念打消,害得我又少了一樁功德。

閻王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這次算你的功德,我先前太縱著你了,以後再企圖把陽壽未盡之人帶回來,你就永遠留在閻王殿做鬼差吧。”

我嘿嘿一笑,我滯留地府也接近三載,他們這些同僚,還怪有“人情味”的,若是能真的留下也不錯。

隻可惜厲鬼的魂魄隻能逗留三載,若是不能及時投胎,要麼魂飛魄散,要麼失了神誌,哪怕真留在這兒,我也不再是我了。

見我恢複如初,眾鬼又歸去各司其位了。

我跟在閻羅王後麵,麵帶討好地亦步亦趨:“殿下,為何我會沒有記憶呢?”

“厲鬼死前都經曆過常人難以承受的苦痛折磨,有的厲鬼怨氣深重,逐漸失智為禍人間,你這種算是得了善終,應是生前也有功德在身,才會保留神誌卻沒了記憶。”

原來我的生前事已了,可想起夢中那片被屠戮的城池,我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他沉思片刻:“我剛剛說得是認真的,你若想留在地府做鬼差,我可以想辦法保留你的神誌。”

我麵色一滯,他願意為我開這種先例,我心中是感動的,但一個沒有記憶的厲鬼,渾渾噩噩地遊蕩在這天地間,又有何意義呢。

“多謝殿下的好意,可我就差度這最後一人就能轉世投胎了,一個沒有記憶的人,留著神誌也是殘缺的。”

閻王幽幽歎口氣,拿出一個紙條:“這是你最後要度的人,此次要度之人不在人間,需前往太虛境中,剩下的事隻能靠你自己了。”

他說完就拂袖而去,想來我也是第一個敢拒絕閻羅王的鬼了。

我長籲一口氣,這三載雖沒了記憶,我卻也過了一把菩薩癮,救了這麼多人,再投胎也沒有遺憾了。

我打開那張紙條,上麵赫然寫著我生前的名字——祝燕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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