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媽一起穿書的第十六年,她帶給我一個好消息。
隻要把男主捅死,我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她說完話遞給我一把匕首:「捅嗎?」
「捅!幹嘛不捅!」
我接過她手裏的匕首回了家,趁男主不注意的時候抹了他的脖子。
血濺到我裙子上的時候,係統崩潰了:「你他娘的瘋了?」
「男主死了這個世界就完了!」
我滿不在乎地擦了擦匕首:「男主死了再找一個男主不就得了?看你這幅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正文
1.
以上除了我媽說的話以外都是開玩笑的。
眾所周知不管是男頻還是女頻,作者都是男主他親媽,女主她仇家。
更別說惡毒女配都得排十幾號去了的我跟我老娘了。
身為男主的謝淩雲集齊了天下男主都有的優良品質:英俊、高大、聰敏、能文能武、權勢滔天。
我一個身嬌體弱小菜雞要這麼容易就能殺了他,我就是女主了,等著男主對我愛死愛活就行,還攻略個雞毛?
我媽表示,我話糙理不糙。
十六年前她穿成了反派男主的惡毒後娘,我穿成了男主的腦殘繼妹,一個原著裏死無全屍,一個原著裏毀容殘疾還被男主丟去了青樓,趁著男主年紀小我們不是沒想過撕票。
但人販子係統它不許。
我想殺男主一次,它就真殺我媽一次。
我媽想殺男主一次,它就虐殺我一次。
係統說,男主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絕對不能殺,但要是我們能在原女主出現之前攻略男主,就可以送我們回去原來的世界,還可以給我們萬億家產和絕對健康的身體享受一生。
看著被係統電死的我的「屍體」,我媽大手一揮:
「算逑!啥子攻略,不就是搞定一個小屁孩嗎?老娘幹就是了!」
這話一出,我們就上躥下跳地忙活了十年,硬生生把陰暗病嬌的反派男主養成了風華絕代的貴公子。
但就在攻略進度達到99%,距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原文的女主出現了。
2.
女主柳皎皎人如其名,皎皎如月,最見不得使心眼子的壞人。
比如給謝淩雲做糕點縫衣服的我媽,和總是纏著謝淩雲想刷好感度的我。
她一張美麗的小嘴甜得像把刀:「淩雲哥哥,我聽我姨父說他老家有一個後娘,人生得很和善,天天給先夫人生下的孩子洗手做羹湯,卻沒想到,那後娘實際上是個蛇蠍心腸,有一日偷偷在吃食裏下藥,活活把那個孩子給毒死了。」
「虧得那個孩子死前還對著她一聲聲地叫娘......」
謝淩雲看了眼手裏端著的我老娘熬了一下午的補湯,默默放下了碗。
硬了硬了,拳頭硬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兩人,柳皎皎歎了口氣:「這世界上壞人實在太多了。」
「還有一個繼妹,因為看自己的繼兄不順眼,就每天故意纏著他,再對外放出繼兄心懷不軌品行不端的風聲,害得那個繼兄仕途被毀,被貶謫到蠻荒之地,再無出頭之日。」
「我沒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擔心你的安危......淩雲哥哥,姑母和姑父都死了,你在這個家裏,除了我,還會有誰真的關心你呢?」
柳皎皎說著說著,似乎太過心疼謝淩雲,扯了張帕子捂住臉低低哭了起來。
謝淩雲倒是好脾氣,輕輕拍拍柳皎皎的手安慰她:「無妨,不管是什麼魑魅魍魎,都害不了我,你放心。」
兩人眼神都要黏在一起了。
我心中惡寒,趕緊逃出門。
好晦氣,我得回院子洗三十遍澡。
3.
眾所周知,隻要男女主碰在一起了,再平靜的生活也會變得抓馬起來。
我跟我老娘本來都佛了,想躺平算逑,隨便係統愛咋咋,反正都在這個世界過習慣了,回不去也無所謂。
結果我們的男主謝淩雲為了救落水的柳皎皎受了風寒,高燒不退,眼看就要燒死了。
總是不見蹤影的係統痛心疾首出現在了我們麵前:
「男主不能死啊!男主死了世界崩塌你們就要跟著沒命了。」
「你說說你們怎麼回事?先前不還攻略得好好的嗎?進度都到99了,怎麼那柳皎皎一出現你們這進度刷刷往下掉。」
「你們當年不是吐槽這種沙比女主怎麼會有人愛的嗎?怎麼現在你們連沙比都比不過?」
「再不攻略成功信不信我—*-_—%#—_-滋——」
熟悉的電流聲響起,不靠譜的係統又短路了。
我媽聽得咬牙切齒,惡狠狠拍桌子:「靠!這能忍?」
「罵我們沒用也就算了,居然說我們連煞筆女主都不如?這不比罵我是日本人還臟?」
「走,攻略滴幹活!」
我搖了搖頭,趴在桌子上心無旁騖地嚼著Q彈的紅豆芋泥小圓子:「十六年誒老媽,就是養條狗都能給它養老送終了,養這渣男男主除了氣人有毛用?」
「我不想攻略了,係統愛咋咋地吧。」
我媽頓住,我媽沉默,我媽醍醐灌頂深表認同。
兩人坐一塊默默地吃了一會兒小圓子,我媽望著外麵陰沉沉的天,又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剛剛讓小丫鬟們熬的藥值五兩銀子,放現代那可是七千塊錢啊!」
「七千塊的一副藥,熬都熬了還不去表現一下,那不是血虧?」
我似笑非笑地看向我媽,她的視線避開了我看向窗外,聲音低了一些:
「就算這渣男男主確實養不熟,我們也不能看著人病死不是。」
我知道她一向心軟,也不想爭執,索性提上藥碗出了門。
被我們捧得高高在上的謝府唯一的大公子,生病了有的是人伺候照顧,哪缺了我這一碗藥,我媽隻是擔心他,想讓我去看看情況而已。
整整付出了十六年的心,當然不是一天就能寒掉的。
3.
一路走到了謝淩雲的院子,天寒地凍,差點沒把我也給凍感冒咯。
謝淩雲坐在床上歪歪靠著,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手裏的書,女主柳皎皎坐在他的旁邊,為他吹藥。
倒是比我想象的狀況要好很多。
我盡職盡責地把藥提了過去,認真叮囑:「阿娘讓我叫你記得好好喝藥,讀書的事情暫且先放一放。」
「這種天氣風邪入體不是鬧著玩的。」
真搞個這病那病的出來古代可沒有抗生素啊bro。
他抬頭看我,唇角勾了勾,眼睛卻黑壓壓地,看不出來一絲笑意:「多謝阿寧關心。」
柳皎皎撇了一眼我端過去的藥,扭頭衝著謝淩雲囑咐:「那種來路不明的藥不許喝,說不定裏麵就放了什麼毒。」
謝淩雲笑了一下,難得地乖巧:「是,我的柳大小姐。」
我也笑了:「柳皎皎,如果我會下毒,一定會先毒啞你這張破嘴。」
「你要懷疑我在藥裏麵下毒可以報官,讓大理寺來好好查一查。」
「報啊,怎麼不報?是你不會嗎?你不會的話我讓人去報,隻是那種隨口誣陷栽贓別人的人,到時候不知要打多少板子好呢?」
柳皎皎臉色一白。
她下意識扯住了謝淩雲的袖子,可憐巴巴地看向他:「表哥......」
謝淩雲安撫地摸了一下她的頭,轉頭看向我的時候臉色已經黑了下來:
「誰教你的規矩,在兄長麵前大呼小叫的!?」
「一點待客之道都沒有!」
「你那麵甜心苦想害死你的後娘啊,你不是知道嗎?」我笑得很開心。
「你那心狠的後娘看你生病了生怕你好過,趕緊讓我把藥端過來,給你找點苦頭吃,怎麼?哥哥你對這個回答滿意嗎?」
「還有,我從來不覺得柳皎皎是我的客人。」
「鳩占鵲巢,還沒嫁進來就要做我謝家的主了嗎?她的規矩又是誰教的?」
「這藥你怕有毒不喝是吧?」
「你愛喝不喝,關我屁事!」
我直接把藥碗往地上一摔,順著瓷片破碎的聲音轉身就出了門。
身後,柳皎皎低低的驚呼聲傳來:「表哥,謝寧這是瘋了嗎?」
謝淩雲安撫地哄著:「她一向刁蠻,不必跟她計較。」
我氣笑了。
如果說從小到大為了攻略他對他言聽計從,他說東我不會往西,寬容待人嚴以待己的我算刁蠻的話,那他親愛的柳皎皎又是什麼呢?
4.
第三天我就知道了,原來他親愛的柳皎皎是福星啊!
她來的第一周就把謝淩雲旺成了會元,這才過了一個月又把人旺成了狀元。
再旺下去,說不定皇帝都要改姓謝了。
我這才想起來,那本被我和我媽一起吐槽的小說叫《福星降臨,京城權貴排隊寵》,主角福星就是柳皎皎,而男主謝淩雲是排隊寵裏麵的0號選手。
一時間我都不由得心動了,要是我能跟這姓柳的談談戀愛摸個小手啥的,以後出門買彩票豈不是相當於直接在ATM機上取錢?
我媽連連搖頭,罵我:「資本的走狗!」
轉頭她就對著那些正在府中布置紅綢的仆人咋咋呼呼:「什麼?這塊紅綢是柳姑娘摸過的?快,給我拆下來送我房裏去。」
「千萬要放床頭啊!」
我搖了搖頭,原來當資本的走狗也是會遺傳的。
謝淩雲考上狀元是一件完完全全光宗耀祖的大事,敲鑼打鼓的動靜從東街一直傳到西街,報喜的人來了一波又一波,賞錢都給出去了幾籮筐。
我媽穿著一件棗紅色的衣裳,站在人群中神采奕奕:「小兔崽子還挺爭氣,不枉費老娘花這麼多心思給他找輔導老師。」
謝淩雲師從前朝太傅孫老,換到現代就是考研肖秀榮給你一對一輔導,你還隻用考政治。
這麼個旁的達官貴人連見一麵都難的老先生,是我媽大冬天爬雪山,爬了幾十趟,每趟幾萬級台階求來的。
她的膝蓋現在每逢刮風下雨還疼得厲害。
今日又起了風,我媽站在院子中卻似乎忘記了所有疼痛,紅光滿麵。
街坊四鄰老的小的都擠進了我們家,恭賀著我媽「教導有方」,說她有誥命夫人的命。
我媽一邊擺手「這才中了狀元,還沒當上大官,早著呢早著呢」,一邊笑得合不攏嘴。
謝淩雲身穿狀元紅衣,騎著高頭大馬,被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堆吉祥話迎了進來。他嘴唇微微抿著,臉上看不出太大的喜色。
隻是一雙眼睛看向我們時,亮得如同璀璨的星星。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媽:「全國第一的後媽誒,老媽你要青史留名了!」
「全國第一的妹妹誒,你小丫頭也是混上好日子了。」我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全國第一」麵色平靜,神色謙恭地聽著麵前的族老講話。
那族老說是要開祠堂,供謝淩雲敬天神、敬祖宗、敬爹娘。
我媽一聽要敬爹娘,立馬嗑也不嘮了嬌也不傲了轉身就往臥室跑了。
過了一會兒再出來,那身棗紅色的衣服已經被她嫌棄不夠莊重換了下來,又穿上了一身正紅繡金絲的衣裳,站在祠堂門口左動動右動動搓搓手跺跺腳,怎麼都鎮靜不下來。
我問她:「你今天這是要結婚嗎?穿這麼喜慶。」
她白了我一眼:「那小子高中狀元,待會兒敬爹娘我總得給他撐個臉麵,不能給人家丟臉。」
我無奈地陪著她等,卻沒想到等到祠堂的大門一開,那爹娘的尊位上坐著的是卻是兩個漆黑的牌位。
燭光搖晃,照得牌位上金漆大字格外晃眼。
我媽的臉刷地一下白了下來。
謝淩雲走上前,一臉早已知悉並且理所應當的模樣,恭恭敬敬地給那兩個牌位磕了頭,得到了一個「孝子賢孫」的稱讚。
柳皎皎站在我們身旁,像一隻驕傲的天鵝一般挺直脖頸:「飛黃騰達日,不忘生母恩。」
「我就知道我的謝哥哥是個不會為蠅營狗苟之輩動搖的人。」
「有的人啊,費盡所有心思,不過是一場空而已......」
她鄙夷的眼神看向我們母女兩個,我們兩個外人在這個祠堂裏忽然變得顯眼又突兀起來。
我媽站在原地,手足無措,像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
我看著一臉從容的謝淩雲,突然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惡狠狠拽著他胸前的狀元大紅花就開噴:
「為何不敬阿娘?自從你生父生母死後,你這些所謂的族人把你當叫花子看,連飯都不肯賞一口,是阿娘一天一天帶大了你。」
「你讓她在這麼高興的日子裏被當眾打臉,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不等謝淩雲張口,柳皎皎就婷婷嫋嫋地走了上來,她背對著謝淩雲的眉目間全是鄙夷:「牌位上是生下謝哥哥的人,他祭拜他們並沒有錯。」
「那我娘呢?」我問。
謝淩雲突然接了一句:「你也說了,那是你的娘。」
「好,好得很!」我氣極反笑,「那我的娘親給你做衣服,給你錢花,給你打理整個謝府,你生病的時候陪在你身邊給你端茶倒水衣不解帶,你要求學的時候為你爬了幾十趟雪山,至今一逢風吹雨打哪腿都疼得站不起來。」
「這些你拿什麼來賠?」
柳皎皎握緊他的手看向我:「那些都是你娘心甘情願,與謝哥哥何幹?」
我直直盯著謝淩雲:「你也是這麼想的嗎?」截斷位截斷位截斷位截斷位
他不置可否。
我攥緊手中的紅花:「謝淩雲,你要是認同這蠢貨的話,那你不如畜生。」
柳皎皎氣急:「你!」
話還沒說出口,謝淩雲卻已經伸出一隻手安撫下了她,看向我的時候,他的眼裏滿是複雜:「你敢說,你們母女這麼多年不是在贖罪嗎?」
「我的生父怎麼死的,你們心裏清楚。」
我望向他,他望向我。
兩兩相望,唯餘失望。
當年他才五歲,我和我媽為了送被他爹打得隻剩一口氣的他去醫館,忽略了他那個喝醉了就打人的爹,導致他爹醉倒在雪地裏生生凍死。
可那,真的是我們的錯嗎?
有多少仆人路過而不報,有多少親戚等著他爹死掉好侵吞他家的家產,有多少人慫恿他爹打死他這個掃把星。
他如今忘記了這些人對他所有的惡,卻隻記得我們害死了他爹,即使那是因為他。
我們一開始心或許的確不純,要不是見到沒了親娘的小孩被他爹趕到冬日的河裏,滿眼是淚,卻沒有一人在意,我們絕不會留下。
但渡人者,先渡己,沒了自己,怎麼可能對他好呢?
回過頭,我媽一張臉平靜得嚇人,眼圈都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紅起來,隻有手中撕爛的手帕能彰顯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寧寧,別鬧,我們走。」
她伸出手接我,那隻手微微抖著,十分可憐。
我惡狠狠地瞪了那對狗男女一眼,轉身牽著我媽的手決絕離開。
5.
謝府高掛狀元紅燈籠,可府內冷冷清清。
從八歲我媽用盡家產買下這個府邸以來,這是最長的一次冷戰。
直到謝淩雲破天荒地來找我,要帶我去太守家中赴宴。
他笑得難得的溫柔:「阿寧從及笄以來從來沒去過那麼大的聚會,聽說全城的官眷都會去,你到時候可以多結交幾個小姐妹了。」
我看著他依舊俊秀無雙的臉,腦海中卻不斷回想起頭一天夜裏柳皎皎找到我告訴我的話:
「你信不信,隻要我一句話,謝哥哥就能把你送給那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守當妾室?」
那個時候我不信,跟在她的身後,藏在假山旁,看她對謝淩雲假意訴苦:
「我隻是去了一次書鋪,不知道怎麼就碰到那太守了。」
「謝哥哥,你幫幫我好不好,他看我的眼神實在是好惡心,我不想嫁給他......」
「阿寧妹妹的長相跟我有五分相像,太守不過是見了我一麵,一定分辨不出來,謝哥哥,求你救我......」
她哭得梨花帶雨,趴在謝淩雲的懷裏直不起身來。
謝淩雲沉默地摟著她,沒有說話。
可在柳皎皎哭喊著說:「要讓我嫁給那種男人,我不如去死,讓我死了算了吧!」的時候,他猛地拉住了佯裝去撞假山的柳皎皎,鄭重地應了一聲:「我答應你。」
「放心,我會解決好一切的。」
他抱起柳皎皎往回走的時候,柳皎皎狡黠的笑從他的懷裏探了出來,衝著我,滿滿惡意。
就在那個時候,我都不相信他真的會把我當做柳皎皎的替身,送給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當小妾。
直到他來邀請我去太守府。
我隻覺得渾身發寒,不受控製地冒冷汗。
我問他:「你真要因為柳皎皎幾句話,就把我送給太守當妾嗎?這麼多年,我們母女沒有虧待過你。」
他卻笑了:「好阿寧,你不是我最聽話的一條狗嗎?」
「怎麼現在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