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餘若雨的堅持下,她很快提前出了院。
循著記憶回到曾經的家,桃樹依然環繞,熟悉而陌生。
“爸,媽?”
餘若雨怯生生的呼喚回蕩在空曠的屋內,無人回應。
她不安地打開了燈,兩幅嵌在相框裏的黑白照片赫然映入眼簾。
照片裏,父母慈祥地微笑著,音容宛在。
餘若雨猛地捂住嘴,淚水失控湧出。
難怪......難怪她出了這麼大事,他們都沒去醫院看過。
她無力地滑坐牆邊,緊抱膝蓋,將自己沉入無邊的悲慟。
十年一晃而過,如今她所熟悉的人隻剩下了沈奕宸。
就在此刻,門鎖輕響。
沈奕宸牽著孩子,與一名濃妝豔抹的女人笑語盈盈地走了進來。
三個人輕車熟路地換鞋,自然得仿佛他們才是這宅子的主人。
直到走近牆角,他們才猛然撞見餘若雨,笑容瞬間僵硬。
“若雨?”沈奕宸強作鎮定地扯出微笑。
“你出院了怎麼都不告訴我?害我擔心壞了。”
餘若雨沉默不語。
他若是真的擔心,就不會一連幾天不來醫院,連自己出院了都不知道。
“這位是......”她將目光投向那陌生女人。
沈奕宸明顯語塞,像是沒想好借口,但很快便又換上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
“玉瑤需要靜養,我們家裏環境最合適。若雨,你欠她的,多讓著她點。”
柳玉瑤對著餘若雨揚了揚眉毛,嗓音嬌柔:
“奕宸哥,別怪若雨姐,都是意外......我不該開車不小心......”
兩人一唱一和,倒顯得餘若雨的理虧。
然而,兩人森冷的心聲又鑽入她腦海。
柳玉瑤:【哼,你也就隻能得意這麼幾天了!等我住進來,看我怎麼讓你滾蛋!】
沈奕宸:【好險,差點露陷......不過計劃還算順利,希望若雨能乖乖聽話!】
兩道聲音如同毒蛇,將餘若雨的內心緊緊纏繞,幾乎窒息。
她好想大喊大叫,嘶聲咆哮。
可是19歲的餘若雨根本做不出這種事。
如今的她,隻剩下沈奕宸了。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害怕他也會離自己而去。
於是麵對這一切,她終究選擇了默默忍受。
餘若雨轉身將自己鎖進雜物間,那曾是她小時候的臥室。
窗外,陪伴她長大的桃樹依然在風中微顫,是她為數不多依然熟悉的景物。
望著那片桃林,餘若雨沉沉睡去,嘴角甚至泛起一絲笑意,仿佛那青春爛漫的故夢能暫時將她帶離這殘酷的現實。
可這幻夢,在第二天清晨的轟鳴聲中被無情碾碎。
“嗡――”
餘若雨猛地睜眼,望向窗外,瞳孔驟縮。
院中,數台挖掘機正轟鳴著,準備鏟除她的桃林!
餘若雨飛快衝下樓,正撞見柳玉瑤頤指氣使地喊著:
“那邊,對!挖深一點!全鏟掉!”
不遠處,沈奕宸正抱著軒軒坐在一台挖掘機駕駛室裏,放聲大笑。
“軒軒,開挖掘機好不好玩?”
“好玩!把這些醜樹全挖光!”
沈奕宸揮手示意,又是幾台挖掘機齊齊碾過草坪,鏟鬥對準了桃林。
餘若雨氣得渾身發抖,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攔在了挖掘機前麵。
“停!”
沈奕宸急忙叫停,衝到跟前怒斥:
“若雨!你不要命了?!”
餘若雨抬起頭,眼神柔弱而破碎。
“沈奕宸,你為什麼要挖我的桃樹......”
沈奕宸這次拿出了早就想好的說辭,理所當然道:
“玉瑤花粉過敏,見不得這些。”
餘若雨鼓起勇氣,第一次堅決地拒絕。
“不行!我不同意!”
這時,柳玉瑤和軒軒也漸漸靠近。
柳玉瑤:【嘖!真是麻煩,我得給她個下馬威!】
沈宇軒:【討厭!討厭!討厭!壞女人!我要玩挖掘機!】
餘若雨兩眼泛紅,帶著哭腔:
“這些是我爸媽在我出生的時候種的,是他們留給我的東西,你們憑什麼動!”
沈奕宸眉頭緊鎖,語氣忽然冷硬。
“餘若雨,我怎麼不記得你以前有這麼不懂事?嚴重過敏那是危及人命的!你不要太任性!”
柳玉瑤趁機將軒軒往前一推。
軒軒立刻大鬧起來。
“哇啊啊啊!我要玩兒!媽媽壞!讓我挖嘛!嗚嗚嗚......”
沈奕宸麵色更冷。
“看吧,你都把軒軒惹哭了!”
他大手一揮。
“繼續!”
餘若雨還想阻攔,卻被沈奕宸死死鉗住。
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挖掘機的履帶在草坪上碾出深痕,鏟鬥翻起泥土,一株株桃樹在悲鳴中轟然倒地,揚起漫天花瓣,像是高高濺起的血。
那些在桃樹下與父母相依的溫暖時光,與沈奕宸相約白首的甜蜜回憶......
也全都在這悲鳴中徹底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