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閱至三更,我揉著酸痛的肩回宮。
剛推開殿門,卻看到餘婉兒立在月色下,絳唇微啟,眼底盛著輕慢的笑意。
“蘇姐姐,我還沒做自我介紹吧。”
她上前兩步,沾沾自喜。
“我可是穿越而來的天命之女,與皇上是兩情相悅的自由戀愛。”
“不像你——”
“隻會雌競媚男。”
“困在封建禮教裏,日日端著賢良淑德的架子,卻連丈夫的心都拴不住。”
“最終,也隻能熬成這深宮裏的黃臉婆吧。”
她與身旁的侍女相視一眼,掩唇偷笑。
我還未說話。
小翠上前一步,故作驚訝。
“呀!餘美人這副耳墜怎麼像是前朝貢品?皇上最忌諱這個了。”
“我來幫你......”
說著,她一把扯掉了餘婉兒的耳墜,摔向青石地。
直氣得餘婉兒抬手欲打。
我倏地截住她手腕,眸光冷了下來。
“小翠是本宮的宮女,與本宮情同姐妹。”
“輪不到你教訓!”
她掙了掙,突然嬌笑,滿頭珠翠搖晃:
“姐姐當真有趣。”
“跟個賤婢姐妹相稱?”
她眼波流轉,將我上下打量一番,朱唇輕啟:
“難怪皇上總說......”
“姐姐這樣任勞任怨的管家婆。”
“最適合替他批奏折、理朝政。”
“收拾這些......”
她故意頓了頓,護甲輕勾:
“瑣碎爛攤子呢。”
小翠已經要衝到餘婉兒麵前。
“娘娘麵前,豈容放肆!”
卻被我抬掌攔住。
“來人。”
“餘美人以下犯上。”
“送去慎刑司。”
“好好學學,什麼是妾室本分。”
“你敢!”
餘婉兒終於慌了,釵橫鬢亂。
“皇上明日就......”
我揮手。
“堵上嘴,拖下去。”
老嬤嬤們立刻上前。
她掙紮著,金釵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看著她被拖走的背影,忽然覺得胸口那股悶氣散了些。
小翠跪在我腳邊,肩膀微微發抖。
我問她哭什麼。
她卻一味搖頭。
我知道,她在替我委屈。
可這深宮裏的姻緣,原就是一場冷暖自知的賭局。
我望著沉沉夜色,穿花拂葉。
“且等著吧。”
當初,給我診出喜脈的太醫是我的竹馬,自我入宮後,一直在宮中默默陪伴。
我讓小翠去幫我給他捎一封信,順帶要一碗墮胎藥。
窗外的雨下得正急,殿內冷得刺骨。
算算時間,李承稷也該來了。
殿門“砰”地一聲被暴戾踹開。
李承稷帶著一身雨水闖進來,龍袍下擺沾著泥點。
連傘都沒打。
從前最重儀態的人,如今為了個女人狼狽成這樣。
“道歉。”
他劈頭就砸下這兩個字。
我緩緩起身,直視著他,反問。
“皇上要臣妾道什麼歉?”
“宮規明載,嬪妃衝撞中宮當罰。”
他掀翻茶幾,猛地掐住我下巴。
“太醫說,婉兒在慎刑司受了驚嚇。”
“朕要你跪著去給她賠罪!”
多可笑。
當年我替他擋箭,他也是這樣用虎口扣著我的臉骨,猩紅著眼。
“你敢死,朕就讓全太醫院陪葬。”
現在他要我跪他的白月光。
我扯開他的手。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在他錯愕的目光中,我朗聲開口。
“我蘇氏世代忠烈,鐵骨錚錚!”
“上跪天地神明,下跪父母宗親。”
“讓我向一個寸功未立的婦人屈膝?”
“絕無可能。”
他瞳孔一縮,忽然鬆開手。
我知道,蘇氏變故,在宮中是不能提的禁忌。
殿外傳來尖細的嗓音:“皇上!餘嬪吐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