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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高考結束後,竹馬女神蘇晚帶大家玩激流勇進。

為求刺激提議不穿救生衣,除了我全都連聲讚同。

竹馬許沉舟當眾罵我惡毒掃興:“顧念,你就是嫉妒晚晚會玩比你人緣好!”

他們借位拍我“推蘇晚下水”的視頻,網暴我,將我逼到跳下樓。

再睜眼,我回到蘇晚提議脫救生衣的時候。

這次我含笑點頭:“對,都脫了才刺激。”

看著許沉舟為在女神麵前耍帥第一個扔掉救生衣,我默默打開了手機錄像。

——這次,我要親眼看著你們自尋死路。

........

“我表哥是這裏的主管哦!待會我們可以把那個又醜又笨重的救生衣脫掉。”

“穿著那玩意兒,拍出來的照片簡直災難現場!而且束縛著,玩起來一點都不爽快!”

“我們就偷偷脫掉一小會兒,拍完照立刻穿上,神不知鬼不覺!我表哥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蘇晚發完飲料,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引來一片附和的笑聲。

“哇!真的假的?”

立刻有女生興奮地叫起來,低頭看看自己精心搭配的衣裙,顯然被“拍照災難現場”精準打擊了。

“晚晚你也太勇了吧!這都想得到!”

“就是!穿著那玩意兒確實像個大橙子,醜死了!”

“脫了脫了!必須脫了拍!機會難得!”

一片雀躍的讚同聲浪中,眾星捧月的蘇晚享受般微微仰臉,和我對上眼,目露挑釁。

前世,就是在這個節點,我像個不識趣的傻子一樣站了起來,頂著所有人不解甚至厭煩的目光,大聲疾呼安全第一,苦口婆心科普救生衣的重要性,搬出各種慘痛案例......

結果呢?

換來的是竹馬許沉舟當眾的厲聲斥責,是他那句像淬了冰渣子一樣、將我釘死在“惡毒”十字架上的話:

“顧念!你夠了!自己從小就膽小怕死不敢玩,就別在這裏危言聳聽掃大家的興!我看你就是嫉妒晚晚人緣好,處處想壓她一頭!”

周圍那些曾經還算友善的同學,眼神也瞬間變了。

鄙夷、嫌棄、不耐煩......像無數根細密的針,刺得我體無完膚。

而蘇晚,就站在許沉舟身邊,微微蹙著眉,用一種混合著無奈和委屈的眼神看著我:

“沉舟,別這麼說念念......”

那欲言又止的姿態,無聲地將我推向更孤立無援的境地。

也是這樣的姿態,暗示著她的簇擁者將我逼致墜樓。

回憶的毒刺紮得我心臟緊縮,喉嚨裏泛起濃重的血腥味。

“顧念?”

蘇晚甜美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回憶,也成功地將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你怎麼一直不說話呀?”

許沉舟也看了過來。

他看我的眼神裏,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居高臨下的審視。

仿佛一旦我違逆了他的女神,他便會像騎士一般挺身而出。

我迎著蘇晚看似關切實則挑釁的目光,勾唇一笑:

“好啊。”

蘇晚臉上的笑容似乎凝滯了一瞬,顯然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我唇角的笑意加深,目光掃過蘇晚和她身邊皺著眉的許沉舟,掃過那一張張被“刺激”和“拍照好看”衝昏了頭的年輕麵孔,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補充道:

“蘇晚說得對。”

“——都脫了。”

“那樣,”我的視線最終落在許沉舟身上,帶著一種近乎蠱惑的、冰冷的光,“才夠刺激。”

許沉舟的眉頭擰得更緊了,眼神裏掠過一絲困惑。

而蘇晚,眼底那一閃而過的錯愕很快被更深的得意覆蓋。

她大概覺得,我這是徹底認輸,向她營造的“潮流”低頭了。

“太好了!”

她歡快地拍手,聲音裏充滿了勝利的喜悅:

“那就這麼說定啦!待會拍照的任務就放心交給我!”

我安靜地坐回座位,心臟在胸腔裏沉穩而冰冷地跳動著。

指尖悄然滑進校服口袋,摸了摸發熱的手機。

屏幕無聲地亮起,顯示出正在錄音的紅色標記。

橙黃色的皮筏艇在水槽裏起起伏伏,衝下陡峭的水道時濺起數米高的白色浪花。

蘇晚手裏舉著一個最新款的運動相機,正笑靨如花地指揮著大家上船:

“為了拍出最酷最自然的效果,上船之後,等安全員一轉身,我們就麻溜地把救生衣脫了!就一小會兒!保證在衝下去之前都穿好!”

“就是,熱死了,還勒得慌!”許沉舟第一個響應女神,利落地甩掉救生衣。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規規矩矩地套著那件寬大的、橙得刺眼的救生衣,扣帶係得一絲不苟,正低頭擺弄著手機,似乎對周圍的狂熱置若罔聞。

他的眉頭又習慣性地皺了起來,幾步走到我麵前,伸出手,用指關節不耐煩地敲了敲我救生衣堅硬的塑料殼。

“喂,顧念。”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周圍的喧鬧,帶著慣有的命令式口吻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都上船了,還磨蹭什麼?沒聽見晚晚說的?脫了!”

我抬起頭,平靜地迎上他帶著火氣的視線

“急什麼?”

我的聲音異常平穩,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和。

手指在屏幕上輕輕一點,切換到了攝像模式,鏡頭悄無聲息地對準了他和蘇晚的方向:

“你們先脫。我看著。”

許沉舟顯然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反應。

他愣了一下,大概覺得我是在故意唱反調,或者是在用一種新的、更隱晦的方式表達“不合群”。

“顧念,你什麼意思?”他的聲音沉了下去,帶著警告的意味,“又想搞什麼特殊?”

蘇晚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她拿著相機輕盈地走過來,很自然地挽住了許沉舟的手臂,姿態親昵而充滿占有欲:

“好啦!出來玩別鬧不愉快了,念念今天穿得這麼樸素,拍照出來也不好看。”

“我們快上劃艇吧。”

蘇晚上船後在我旁邊的位置坐下,側過頭,對我露出一個毫無芥蒂的笑容。

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種勝利者分享秘密的親昵:

“念念,別怕。拍完我們就穿上。你看沉舟都聽我的......”

她的目光越過我,落在許沉舟身上,充滿了得意。

“嗯。”我輕輕地應了一聲,聲音低得幾乎被水聲淹沒,“我知道。”

我知道,好戲,就要開場了。

巨大的機械鏈條開始嘎吱作響,牽引著沉重的皮筏艇緩慢而無可阻擋地向最高點爬升。

視野逐漸開闊,風也變得強勁起來,吹拂著沒有救生衣束縛的年輕身體。

“準備好!要衝啦!”蘇晚興奮地尖叫著,高高舉起了她的運動相機。

艇身越過頂點,短暫的懸停。

失重感猛然攫住了每一個人,心臟被狠狠拋向高空!

巨大的、混雜著極致恐懼和刺激的尖叫聲撕裂了空氣。

意外,發生了。

整個皮筏艇像一個被巨人狠狠抽打的陀螺,劇烈地、失控地左右甩動起來。

噗通!噗通!噗通!

接二連三的落水聲。

慘叫聲、嗆水聲、驚恐的呼救聲......瞬間將這片人造的“怒海”變成了真正的人間地獄!

腰間救生衣的束縛帶勒得我幾乎窒息,卻也成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死死地將我錨定在劇烈顛簸的艇內。

我死死咬著牙,口腔裏彌漫著河水的腥味和一絲鐵鏽般的血氣。

在皮筏艇被水流裹挾著瘋狂旋轉、上下顛簸的間隙,我艱難地抬起手臂,在濕滑冰冷的手機屏幕上用力地戳點。

停止錄像。保存。

消毒水的氣味濃烈得刺鼻,混合著血腥、藥味和一種揮之不去的潮濕氣息。

臨時加設的座椅上擠滿了人,幾乎都是我們班的同學和聞訊趕來的家長。

壓抑的啜泣聲、焦躁的踱步聲、低聲的咒罵和抱怨交織在一起,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的胳膊......肯定骨折了......疼死我了......”

一個男生打上石膏的右臂,麵色慘白,他的母親在一旁不停地抹眼淚。

“頭還暈......想吐......”

另一個女生靠在朋友身上,額角貼著紗布,臉色蒼白如紙。

“都是那破船!什麼垃圾設計!必須告他們!”

一個脾氣暴躁的男生一拳砸在牆上,引來護士不滿的嗬斥。

但更多的目光,無聲地,如同實質的針,聚焦在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急救室大門上。

門開了。

先被推出來的是許沉舟。

他躺在擔架床上,那條支撐他籃球夢想、肌肉線條流暢充滿爆發力的右腿,被一個巨大的、冰冷的金屬外固定支架牢牢鎖住,從大腿中部一直延伸到腳踝。

“沉舟!”許母淒厲的哭喊聲撕破了走廊的寂靜。

許父,一個身材高大、麵容剛毅的中年男人,校籃球隊曾經的明星教練,此刻卻像瞬間蒼老了十歲。

緊接著,急救室的門再次打開。

蘇晚被推了出來,雙目緊閉,嘴唇幹裂灰敗,整個人透著一股濃重的死氣。

氣氛瞬間凝固。

周圍的啜泣和抱怨聲不知何時低了下去。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那些眼神複雜到了極點——震驚、同情、恐懼、後怕......

還有,一種被壓抑在深處、卻無法忽視的、如同毒藤般悄然滋長的痛快和怨懟。

她就是要比我們都慘,都痛才好!

如果不是她,自己怎麼會受這樣重的傷!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便會瘋狂地生根發芽。

我依舊沉默地坐在角落冰冷的塑料椅上,指尖在口袋裏,隔著布料,一遍遍描摹著手機堅硬冰冷的輪廓。

一個護士推著她,快步走向留觀病房。

她的父母立刻圍了上去。

蘇母看到女兒毫無生氣的模樣,眼淚瞬間湧了出來,撲到床邊:

“晚晚!你怎麼樣?別嚇媽媽啊!”

蘇父臉色鐵青,緊緊握著女兒冰涼的手,眼神銳利得像刀子,掃過走廊裏每一個同學。

最終,那刀子般的目光,帶著濃重的審視,狠狠地剮在了我的身上。

仿佛在質問:為什麼你沒事?為什麼偏偏是我的女兒?

果不其然,他們很快開了口。

蘇母塗著蔻丹的手指幾乎要戳到我鼻尖,聲音尖利得刮擦耳膜:

“顧念!為什麼所有人都傷了、殘了,你卻隻磕碰了點皮?!”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船上動了什麼手腳!你嫉妒晚晚!你一直嫉妒她!你就是故意的!你這個惡毒的小賤人!”

蘇父臉色鐵青,西裝皺巴巴的,強壓著怒火試圖維持體麵,但眼神裏的陰鷙藏不住:

“顧念同學,我們需要一個解釋。監控顯示你當時死死穿著救生衣,行為......過於冷靜。”

“晚晚年紀小不懂事,你作為同學,明知危險卻不竭力阻止,反而......”

他頓了頓,聲音沉下去,帶著無形的壓迫:“反而推波助瀾?這很難不讓人懷疑你的動機。”

我裹緊了身上單薄的外套,迎上他的視線,嘴角緩緩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帶著赤裸裸的譏誚:

“解釋?”

“解釋你們女兒有多蠢?還是解釋你們當父母的有多失敗?”

“蘇晚慫恿所有人脫救生衣拍照是你們教的‘勇敢’和‘美’?她拉著許沉舟第一個脫掉耍帥的時候,你們灌輸的‘魅力’?”

“我穿著救生衣,規規矩矩坐在那兒,在你們眼裏倒成了罪證?”

我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真是又當又立的好家教。”

我最後瞥了一眼他們瞬間煞白的臉,眼神裏的輕蔑幾乎凝成實質:

“你們與其在這裏像瘋狗一樣攀咬我,不如去問問你們那‘年紀小不懂事’的好女兒,怎麼蠢到把自己作死了還連累別人。”

說完,我懶得再看他們精彩紛呈的臉色,轉身回了病房。

口袋裏的手機像一個滾燙的烙鐵,貼著我的大腿皮膚。

屏幕亮起,彈出一條消息。

陳默:【謝謝你的視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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