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作為一個合格的白月光，我回國後第一件事就是對著未婚夫的新歡抽一巴掌。

她什麼樣我確實是不知道。

但如果是按照我的樣子找的，那她又能是什麼好東西。

當我跨過太平洋，拖著十幾斤重的行李箱蹲在路邊攤吃燒烤的時候，突然開過來一輛卡宴，壓過路邊的水坑，華麗麗地停在我旁邊，濺起來的泥水準確無誤地落在我剛剛準備下嘴的麻辣燙裏。

嘖。

“你就是許梔？阿翊的白月光？”

從卡宴的副駕駛上下來一個女生，居高臨下地扔下這麼一句話。

她一腳踩到水坑裏，濺起來的水又弄臟了我的鞋子。

阿什麼？阿姨？哪個阿姨？

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一碗被毀了的麻辣燙上，語氣自然不好。

“不認識，沒見過。”

“你說你不認識誰？”

副駕駛座的窗戶被緩緩放下，露出一張浪蕩的帥臉。

盛翊正低著頭，用下三白的眼睛戲謔地看著我，眼睛裏滿是不加掩飾的占有與野性，一隻手還握著亮著通訊界麵的手機。

阿翊？盛翊。

這姑娘說的是他啊。

我瞥了一眼站在旁邊搞不清狀況的女生。

我最討厭又吵又蠢的。

“上車，跟我回家。”

盛翊掛了電話，看著我，用下巴點了下旁邊的副駕駛，示意我坐過去。

可我卻來勁了，剛剛在國外養成的禮貌也頓時蕩然無存，用手拄著臉頰歪頭看著他，無辜的眼神像是在無聲的反抗。

“又怎麼了？”多年不見，他依舊能讀懂我的意思。

“我不高興。”

“為什麼？”

“鞋子臟了，飯也臟了。”我撇了撇嘴，站起來，拐了個彎走到那個女生跟前。

“怎麼辦？”我抬眼看著她，似是在討要一個說法。

“什麼怎麼辦，這雙破鞋子一看就沒有幾個錢，你還想訛上我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遍，“整個人都是一副窮酸樣，真不知道你怎麼跟阿翊扯上......”

啪。

一個清晰的巴掌印落在她白皙的小臉上。

說實話，我還真有點下不去手。

剛剛借著昏暗的路燈我才打量清楚麵前的女生，有些眼熟。

不管是樣貌，打扮，還是那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都和三年前的我如出一轍。

跟我一樣？那能是什麼好東西。

不對，還差一點。

她的安全感完全來自車裏的男人。

也是，她耳朵上的耳環，就連在這麼微弱的燈光下都刺得晃眼，除了盛翊，估計也沒人拿得出來這麼大的手筆。

打完狗，我轉頭看了看她的主人。

“高興了？”車上的人撐著下巴，慵懶的語氣中竟然藏了一絲寵溺，“回家吧。”

我甩了甩頭發，爬上了副駕，脫下了那雙鞋子，從窗戶外扔了出去，崩起來的水花弄臟了她的裙子，可她似乎沒心情在意這個了。

“阿翊，那我呢？”

那個女生似乎被打蒙了，直奔著盛翊，語氣裏哪還有剛剛趾高氣昂的驕傲。

“你啊，”盛翊懶得抬眼，“你也回家吧。”

說著就踩下刹車，揚長而去。

“阿......翊？”

我偏過頭夾著嗓子一聲聲喊他，顯然沒存什麼好心思。說著就要上手，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放在嘴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別鬧，我在開車。”

“我走了之後，你挺有情趣嘛。”我掙開他的手，“連這麼像的替身都找到了？”

“衣服是我挑的，造型是我找人做的，”盛翊借著紅燈的間隙，轉過來看著我，“就連和你一模一樣的跋扈性格，都是我一天天養出來的。”

“這麼認真？”我轉過去對著他，眼睛不聽話地四處亂瞟著，“就這麼放跑了？多可惜啊。”

“那怎麼辦，人都被你嚇跑了。”他抬手轉了轉我無名指上的戒指，“不然，許梔，你好好想想怎麼賠償我？”

說著就要閉眼湊上來，可後車突然的一聲鳴笛，好像擾亂了他的興致。

“嘖。”

於是又一腳油門，直接停到了許家門口。

“媽！我回......”我剛打開車門，撒嬌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盛翊一把扛在肩上，肩膀上凸出的骨頭咯得我生疼。

他就這樣一路把我抱進了家門，放到了幹淨的地板上。

“誒呦，小囡回來了，媽媽看看。”媽媽舉著鍋鏟一路小跑到門口，捧著我的臉來回地看，接著，目光下移，落到我沒穿鞋的腳上，“鞋哪裏去了？”

“弄臟了，就扔了。”我打著哈哈繞進屋子裏，後備箱的行李則全權交給了盛翊。

等他整理好我的行李下樓的時候，晚飯已經擺上桌了。我放下手機，走到餐桌前，盛翊習慣地幫我拉開了椅子。

“囡囡，三年前跟你商量結婚的事，你一聲不響地就跑去國外了。現在回來，是想好了嗎？”

爸爸冷不丁的一句話給我嗆了個半死。

“爸......”

盛翊眼疾手快地遞過來一杯水，幫我順氣之後，又貼心地拿起餐巾擦了擦我的嘴角。

這一連串親密的動作顯然沒安什麼好心，我扯下他的手腕，側著頭衝著他挑眉微笑，頗有些警示的意味。

他看出來了。

然後更加得寸進尺。嘴角彬彬有禮地翹起，眼神裏卻是藏不住的挑釁與得意。

“小翊你一直都是這樣，從小到大都給她寵得沒邊了，你快吃飯。”

爸媽坐在對麵，自然是看不到他眼底藏著的一股濃鬱的墨色。

“沒事的阿姨，我習慣了。”

嘖，偽君子。

吃完飯我就上樓洗了澡，打算早點休息，倒倒時差。

可就在我裹著浴袍，推開臥室的門，卻看見盛翊已經脫下外衣，靠在我的床上休息，手裏拿著一個黑色文件夾，眉頭緊鎖，似乎是不太滿意。

我起了壞心思，將擦頭發的毛巾扔到一邊，一步跨坐到他身上，雙手撐在身旁，上身朝他探過去，直至貼近，我才看清他緊閉的雙眼在微微顫動。

似乎是在伺機而動的猛獸，等待著我的下一步動作。於是我遂了他的心意，呼出的熱氣輕輕打在他的臉上，直到臉上的絨毛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他才終於舍得睜開眼睛。

就在他坐起身想伸手攬住我的時候，我卻故意假裝手沒力氣，往旁邊一倒，還在滴水的發絲劃過他的小臂，留下了一條明顯的水漬。

“你不會......真的想娶我吧。”

我翻個身麵向他，剛剛洗完澡，臉頰上還攜著淡淡的粉色，眼前氤旎著水汽，故意不清不楚地看著他。

“你不會......不敢嫁吧。”

他支起半邊身子躺在我身邊，玩味地看著我，睫毛卻一顫一顫地似乎有些慌張。

我白了他一眼，翻過身不再理他。

從小到大，我們好像一直在相互試探，那些不知道算是真心還是逞強說出來的話，無一例外，都被兩個人心有靈犀地岔開過去。

就連現下結婚的事宜，都不清楚到底是他的心之所向還是權宜之計。

兩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隻在對方麵前失去了自信。

不然，我先坦白算了。

我悄悄轉過身，看著身旁人閉緊的雙眼，好像是睡熟了，微微張開的嘴巴額外的性感。我伸出手碰了碰，好軟。

摸起來應該蠻好親的。

於是支起身子慢慢挪過去，就在要碰上的那一刹那，放在一旁的手機響了。

是鬧鐘。

我迅速縮回來裝死。

盛翊抬手摸索了半天，把鬧鐘關了，接著起身打了一個電話。

“嗯，還是一樣的花，明天送到許家來吧。”

我蒙著被子，仔細聽著他的話。

花？什麼花？他要幹什麼。

正當我仔細思考的時候，盛翊過來掀開了我頭上的被子。

“不怕悶死，想親就親嘍，又不是不給親。”

我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又一下跳起，正好對上他含笑的眸子，有種勢在必得的笑意。

靠！

看著他欠揍的樣子，我的大腦飛速運轉。如果我這時候什麼都不做，那不正中了他的下懷？以後又指不定怎麼拿這事要挾嘲笑我。

於是我一不做二不休，衝著他就親了上去。

不是料定了我不敢親嗎？

那老娘我就親給你看。

這個吻多少帶點賭氣的成分，猛地砸在他的嘴上，剛剛柔軟的觸感被瞬間砸破，口腔裏迅速蔓延開一股鐵鏽的味道。

好吧我承認，我是學術不精，才親了沒一會就有些喘不上氣想要掙開。

可盛翊卻像看穿了我的企圖，一把捏住我的後脖頸，將我箍在懷裏，任由我像頭驢一樣撒潑他也絕不鬆手。

“盛翊！”我努力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等到他鬆開，來不及反應，一巴掌就打在他的右臉。

“混蛋！”

害怕吵醒父母，我的音量不敢放大，隻好雙眼通紅地輕聲罵出一句。

他被甩過去的臉緩緩擺正，看著我，眼裏卻沒有一絲被打之後的錯愕與憤怒，甚至有一絲享受。

“給親還打，你講不講道理啊許梔。”

“你......”

好像確實是我主動。

可那又怎樣。

他看著我說不出話憋得臉頰泛紅，偏過頭輕笑了幾聲，隨後欺身上前，就當我滿眼防備以為他還要親的時候，他卻伸手擦去了我嘴角的絲絲血漬，眼神卻死命地盯著我，充斥著不加掩飾的野蠻。

“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不去。”

“嘶......我嘴角還疼著呢。”

說著他輕輕地碰了碰自己的嘴角，又誇張地痛呼起來。眼睛假裝刻意地瞥了我兩眼，一副你不陪我去，我就告狀的樣子。

阿西......

這人怎麼這麼能裝。

媽的。

更愛了。

他要帶我去的地方，是他爸媽的墓地。

這是我第一次到這來，甚至還好好地打扮了一下，穿了件淡粉色的裙子。

“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早知道是來看叔叔阿姨，我就不穿成這樣了。”我扯了扯旁邊人的大衣角，嗔怪道。

“都要結婚了，見婆婆，還不穿得好看點啊。”盛翊一手抱花，另一隻手牽住我。

“不禮貌啊。”我甩開了他的手，端正地站好。

“他們是我爸媽，怎麼會覺得你不禮貌。”

盛翊放下了花，又抬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盛翊的父母是在他上高中的時候意外去世的，他不得不一邊兼顧學業，一邊應付那幾個難纏的董事，最後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把季度的盈利整整提高了三個點，這才堪堪保住了父母的公司。

那段時間我們誰都不敢提及他父母的事，可他本人卻看著沒那麼在意。

如果能忽略掉他每天早上幹啞的喉嚨和哭腫的眼睛的話。

瞞不過我。

但我也做不了什麼。

有些人的成長，注定是要充斥著無力與痛苦的。

“走吧，”他站起身，拉住我的手，嘴角掛著得意的笑，“醜媳婦也算是見過公婆了。”

我沒心思在這和他幹架，於是由著他去了。

他帶著我走出了墓園，公司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人，好像有什麼大事，正等在車旁。

那個站在最前麵的女生向我們走過來，直到離地近了些我才看清。

“是你？你跟人跟到這來了？”

站在我麵前的女生扶了扶眼鏡，衝我微微點頭。

“許小姐好，我是盛總的秘書，我叫顧潔。”

那天晚上路燈下的臉和麵前麵帶微笑的女生漸漸重合在一起。

“你不是盛翊找的新歡嗎？”

顧潔笑而不語，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我對上旁邊藏不住笑的盛翊，手猛地一下就甩開了。

“盛翊！你玩我啊。”

“顧潔，專業秘書。我的命令，”盛翊幫我打開了副駕駛的門，靠在旁邊笑得很賤，“絕對服從。”

靠，你大爺的盛翊。

“先送你回家，公司那邊還有點事情，晚上不用等我吃飯了。”

“遇到麻煩了？”

“小問題，能搞定。”

小問題？我裝作不知情地點了點頭，如果公司被查封也算小問題的話，那可能在他的世界裏，也沒什麼大問題了。

調查組的電話是我打的，沒想到他們行動的速度還挺快。

為什麼？

我說過，我不是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