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我第一次在侯府長輩的威壓麵前,選擇了決然的抗拒。
我平靜了許久,終於提筆給兄長寫了一封信。
“兄長,請為小妹覓一位訟師,草擬和離文書,嗯,刻不容緩。”
放下筆,我空洞的目光投向窗外荒山。
回想這些年,初識的客氣,賜婚的榮光,爭執的隱忍,大婚的疏離,七年的分居,婆母的挑剔,蕭承嗣愈發淡漠的神情。
麵對這一切,我從未有過一日想過要與蕭承嗣分道揚鑣。
我時常以為我們是命中注定的緣分,也覺得結為夫妻總需磨合,沒有什麼過不去的難關。
卻未曾想,到頭來隻有我一人在守護這段岌岌可危的姻緣。
正思索間,天色漸漸破曉,一夜未曾合眼。
我帶著滿身的疲憊,登上了返回京城的馬車。
卻不想,在官道第一個驛站休整時,便遇見了蕭承嗣那位外室帶著孩子。
我本想在車中閉目養神,假裝未見。
那女子卻朝我的車駕走了過來。
她取下帷帽,對我嫣然一笑。
那笑容裏,有試探,更有穩操勝券的傲慢。
“沈女官,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我唇角勾起一抹冷意。
“我與你這般的外室,似乎並無交情可言。”
周圍驛站的官差和行旅投來好奇的目光。
那錦衣男童卻怒氣衝衝地上前,指著我的車駕。
“你才是壞女人!不守婦德的壞女人!”
我看著那張與蕭承嗣有七分神似的臉,袖中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忍了又忍,才沒有對一個孩童發作,他終究是無辜的。
那女子並不在乎我的譏諷,繼續說道。
“連夫君的心都留不住的人,才是多餘的,不是嗎?”
我聽著她這套說辭,隻感到一陣生理性的不適。
“所以你便能心安理得地,以侯府夫人自居?”
她繼續說道。
“情之所鐘,身不由己。總之眼下我們彼此珍重,還有一個聰慧的麟兒。而你,不過是個無人問津的可憐人罷了。”
我凝視著她,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應。
“你們成婚這麼多年,若非是怕你天生體寒的命格影響子嗣,侯爺那樣期盼香火的人,又怎會騙你說自己身有頑疾。”
“你費盡心力在府中經營多年,以為可以穩坐侯府夫人的位子?其實,你的終點,不過是我的起點。”
“認清現實吧,無論家世、才學、容貌還是心性,你與我,終究雲泥有別。”
“似你這般的人,就算穿上最華貴的服飾,骨子裏也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清寒之氣。”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原來蕭承嗣也和他的母親一樣,從未真正地看重過我。
不喜孩童,原來是不喜我生的孩童。
那當初為何要應下那門親事呢?
尋常人家的女兒,就活該被他們這等權貴玩弄於股掌之間嗎?
我的聲音帶著顫抖,眼眶不受控製地泛起紅色。
“你們這等毫無綱常倫理之人,又比旁人高貴在何處?”
“你們生來就在雲端,可你們的心,卻比陰溝裏的汙泥還要肮臟!”
女子秀眉微蹙。
驛站的驛丞卻適時地走了過來。
“夫人,車馬已經備好,該啟程了。”
女子重新戴上帷帽,轉頭對我嫣然一笑。
她靠近,在我車窗邊低語。
“對了,忘了告知姐姐,侯爺名下並無多少產業,他在關外置辦的幾處田莊,地契上寫的可都是我們母子的名字。”
“我先行一步回京了,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