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從山溝裏奮鬥出來的窮屌絲，最大的夢想是跟心愛的霸總女友去迪士尼。

我求了女朋友幾百次，她都不願陪我去。

“大老爺們一點不成熟，山裏出來的土包子。”

這周末，我在公司加班，無意瞟了一眼手機直播，卻看到女友騎在竹馬的脖子上暢遊迪士尼樂園。

這一刻，我釋然了。

既然紅顏不知己，那我成全你們。

1

我一直關注的迪士尼樂園又開直播了。

視頻裏熱鬧非凡。

人山人海的背景裏，我一眼就捕捉到了林思怡的身影。

她穿著情侶T恤，騎在肖清海的肩上，笑的一臉甜蜜。

我們在一起快七年了，沒去過一次迪士尼。

我百般懇求，可她每次都是潮水般的輕嗤:

“都多大的老爺們了，還想去孩子玩的地方，土包子。”

可現在，她和竹馬肖清海親密得如同一個人。

我沉默了半晌，把手機扔到桌上。

眼眶酸澀，我吸了吸鼻子，居然沒流出一滴眼淚。

下班後，我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無處可去。

偌大的城市裏，竟沒有我這卑微草芥的安身之地。

我漫無目的沿著馬路遊蕩。

手機忽然瘋狂的振動起來，像極了來電主人的煩躁。

接通後，聽筒還沒有放到耳邊，林思怡冷漠的聲音就先傳進耳膜。

“都幾點了，去哪瘋了？”

我沒回答，內心冷笑，不知道誰去瘋了？

換做以前，我會諂笑著安撫她煩躁的情緒。

違心的承認自己錯了，哄她開心。

七年了，我一直如此。

我就如同一個隻會搖尾巴的狗，無論她做出多麼離譜的事情。

我都會用自己的諂媚默默化解。

但現在，我突然生出一股翻江倒海的惡心感。

林思怡見我不說話，火氣更大了。

“陳默，說話，死了嗎?”

我無聲冷笑，自嘲道。

“抱歉，街邊大屏幕正在轉播迪士尼的宣傳視頻，真好看。”

我刻意加重“迪士尼”三個字。

林思怡瞬間沉默，似乎連呼吸都停頓。

片刻，她放緩聲調。

“有什麼好看的，等著我，我還沒吃晚飯，你陪我吃飯。”

讓我陪她吃飯，已經算是妥協。

在她的意識裏，我理應見好就收。

掛斷電話，我僵在原地，忍不住抬頭看大屏幕。

上麵播放著迪士尼的宣傳視頻，林思怡和肖清海的笑臉光彩熠熠。

我自嘲，她們肯定不是故意的，隻是不小心被我看到了。

商場的玻璃窗裏映出我苦澀的臉，與光彩熠熠的他們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的七年感情，像極了一場笑話，一條被丟棄的狗。

滿心希望被真心對待，卻收獲一地狼藉。

那些失望和落寞，漸漸彙聚成汪洋，將我所有的希冀淹沒。

我沒等林思怡，轉身去了城中最豪華的酒店。

我希望奢華的氛圍，能幫我驅走一夜陰霾。

2

第二天一進辦公室，就察覺到了氣氛不尋常。

同事吳姐陰著臉的對我說：

“宋總發了好大的火，把我們都罵了一頓，說我們研發部門有問題，研究成果要重新審核！”

我無所謂的點點頭。

林思怡每次和我發生不愉快時，便會把火發泄到其他人身上。

以此旁敲側擊提醒我，她還在生氣，趕緊服軟。

但今天我沒理會，任由林思怡撒野。

她如同鬼魅般，一上午來了我們部門好幾次。

嚇得主管惴惴不安，來回踱步。

她像驕傲的小公主受盡委屈，瞪圓杏眼怒視著我。

我卻始終自顧自忙著，沒看她一眼。

電腦裏的辭職報告被我改了一遍又一遍，我不停思考，如何能斷的一幹二淨。

臨近中午，林思怡忍不住了。

她一步三搖走到我辦公桌前，手指不耐煩的敲著桌子，猶如一隻煩躁的貓不停敲尾巴。

“你沒有話要跟我說嗎？”

“做錯事還不道歉，要所有同事跟著你遭殃嗎？”

我抬頭對上她的目光，林思怡一怔。

我目光中絲毫沒有往常的低三下四，平靜到讀不出任何內容。

“對不起，我道歉。”

林思怡的唇角勾了勾，本能想要像從前，嘲諷一番。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平靜，以至於她覺得詭異。

她話鋒一轉。

“我買了今晚音樂劇的門票，劇名是《紅顏不知己》”。

“下班後等我一會，一起吃晚飯，一起看音樂劇。”

語氣難得溫柔，但表情像極了施舍。

我想笑，奈何麵部肌肉不聽話，隻能放棄。

這種自己做錯事逼著我道歉，用點小恩小惠安撫我的行為。

在過去的七年中發生過不知多少次，以至於我都麻木了。

但即便林思怡的心早已遊移，我卻還是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走到了今天。

“做不了紅顏，哪怕做知己也行。”

以往我都是這樣自欺的安慰，但昨天我發現，我無法欺騙自己了。

因為我的心不接受。

我還是點點頭，想著音樂劇的名字，果然是紅顏不知己。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臨近下班的時候，林思怡接到了肖清海的電話。

“思怡，新藥研發項目出了點問題，藥廠不信任我們。”

“我想你出馬才能談成，你有沒有時間？”

林思怡忙起身，沒有片刻猶豫，說了句“我馬上來”，就衝了出去。

我一個人坐在桌前發了會呆，沒有一點失落和不滿。

因為我沒理由不滿，何況早已習慣了被她一次次這樣丟下。

3

我回到工位，繼續完善我的辭職報告。

完成辭職報告，我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即將和不堪的過去告別，是不是該慶祝一下？

我拿起手機，給自己定了最有名的五星級旋轉餐廳。

我獨自享受紅酒美食，直到餐廳打烊才離開。

我以為林思怡今晚不會回來，畢竟肖清海的事大過天，何況還是談合作這種耗時費力的事。

可一開家門，熟悉的香水味彌漫，一身睡袍的林思怡坐在客廳中間，正冷冷盯著我。

“你去哪了？”

她的聲音充滿不快，讓我有些失神。

以前不管她回來多晚，我都會默默等她。

然後像跟屁蟲一樣圍前圍後，噓寒問暖。

但大多數時候，林思怡並不感激。

煩了就諷刺我，像個家庭煮夫。

“一個大老爺，天天圍著鍋碗瓢盆，看著就煩！”

“看看別家男人，在外麵意氣風發，而你卻圍著鍋台發瘋。”

一次又一次，我卻絲毫不長記性。

我回過神，看向林思怡，平靜回道。

“吃飯去了。”

林思怡愣了一下，似乎對我平靜的態度很吃驚。

但很快就被怒火蓋過，聲音更是嚴厲了幾分。

“不是告訴過你一起吃晚飯嗎！”

我看著她，想說她不是去找肖清海了嗎，又覺得這像極了嫉妒。

我為什麼要嫉妒兩個不把我放在心裏的人？

我索性帶著事不關己的口吻，淡淡的回懟：“抱歉，我記性不好，忘了這事。”

一陣尷尬的沉默，我們都沒再說話。

林思怡從來沒有受過我這樣的冷淡的口吻，眼神變冷了許多。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

我內心發笑，很想模仿她的口吻把這句話重複一遍。

最終我忍住了。

林思怡見我不說話，努力壓抑著煩躁。

她癟著嘴從沙發上拿起一隻禮盒砸進我的懷裏。

“特意給你準備了禮物，你卻一點對我不上心！”

我搖頭，還是不出意料。

林思怡一貫反客為主，每次心虛，都會用禮物搪塞，表現出對我很關心的樣子。

以往發生這種事，我還會欺騙自己，她心裏還是有我的。

可是今天，卻無論如何都騙不過自己的心。

“怎麼不打開？”

她語氣緩和，仿佛不快一掃而光。

看表情像是篤定我打開盒子後，一定會高興。

我卻一反常態，反手將盒子輕輕放在一旁。

“不年不節的，不必這麼客氣。”

4

林思怡神情一僵，完全無法接受我對她這樣的態度。

她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可轉轉眼睛，居然首次低頭。

“今天沒和你一起，隻是因為清海哥哥有非常緊急的......”

我打斷她。

“我不是三歲小孩，不必解釋。”

林思怡瞬間惱怒：

“陳默，你到底有完沒完，一個大老爺唧唧歪歪。”

“送禮物安撫，你卻不知好歹。明天回公司，把你手頭新藥配方讓給清海哥哥！”

我猛地回頭，死死的盯著林思怡。

“你確定這麼做？”

當晚不歡而散。

林思怡摔門離家，我沒像從前追出去。

第二天回到公司，我把辭職信交給人事部，我要馬上離開。

剛要跟主管說辭職的事，林思怡秘書打來電話。

“林總請您來趟會議室。”

推開會議室的門，肖清海朝我揮了揮手。

“你好啊，陳默，好久不見。”

直呼名字，眼神中有種輕蔑的挑釁，仔細在我臉上尋找難看的表情。

可我沒有多餘的表情。

“你找我，是為了新藥配方？”

我在肖清海對麵坐下，審視著他的勢在必得。

他嗤笑一聲。

“原來思怡已經告訴你了，我都說了不用這麼急。對我的事情，她比自己的還上心。”

我點點頭。

“的確是這樣。”

肖清海一怔，沒懂我為什麼會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那你怎麼想？”

我垂眸。

“我沒意見，公司是林思怡的，不是我陳默的。”

“肖先生想要，問林思怡就好，何必繞道問我？”

望著眼前的男人，我覺得可悲。

除了林思怡幾個親近朋友，知道我是林思怡男朋友的，就隻剩下對麵這個男人了。

林思怡見狀開口，

“陳默，你陰陽怪氣的給誰看？”

“我三番五次向你妥協，你卻不知好歹，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鬧什麼！”

肖清海見狀先躲了。

我跟林思怡麵坐在會議桌的兩側，像極了對手談判。

“陳默，你到底想幹什麼？”

林思怡故意躲避我始終波瀾不驚的視線，她有些慌亂。

可我卻享受這一刻的自在，先發製人的感覺真好。

“林思怡，我們分手吧，配方在我電腦裏。”

“我們沒領證，財產方麵也一清二白，辭職報告我已經打好了，你簽字就行。”

說完我起身，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林思怡卻擰著眉頭，大聲喊道。

“回來，你又辭職又分手，配方一旦出問題，誰能解決？”

我心中好笑，就是要你們出問題。

就看你們眼瞎不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