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深透過碎成蛛網的車窗，見一個女人歪在安全氣囊裏，海藻般的長發遮住半張臉，雪紡襯衫被安全帶勒出驚心動魄的曲線。

“醒醒！”

他拍打車窗，女人毫無反應。

崖邊碎石簌簌掉落，車子又往下滑了半寸。

林深抄起路邊石塊砸碎車窗，探身去解她的安全帶。

一股雪鬆混著茉莉的冷香，從她身上散發出來，混著血腥氣和汽油味直衝鼻孔。

他的手剛碰到卡扣，車身突然劇烈一晃。

“哢嚓！”

崖邊石塊崩裂，帕薩特像斷線的風箏栽向洪水。

千鈞一發之際，他揪住女人的胳膊往外拽。

布料撕裂聲混著女人吃痛的悶哼，他隻覺得手裏一沉。

“刺啦！”

半截衣袖留在掌心，女人像條銀魚滑向深淵。

“臥槽............”

林深猛地將身子探出懸崖，在女人墜落的瞬間，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酒紅色的裙擺。

絲綢麵料滑得像泥鰍，他感覺指甲蓋都快掀飛。

林深咬著牙，手臂肌肉緊繃，青筋暴起，拚命想把女人往上拉。

洪水在二十米下方咆哮，女人懸在空中晃蕩，裙擺一寸寸從他指縫溜走。

“快醒醒！”他大聲吼著，泥水順著下頜灌進她雪白的領口。

女人似被他喊醒，又或者是雨澆醒。

仰頭時發絲散開，露出一張蒼白卻豔麗的臉，丹鳳眼裏噙著水光。

林深再次聞到那股冷香，很宜人。

“鬆手吧。”

女人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平靜，“你撐不住的。”

“放屁！”林深啐了口血沫，右手死死摳住崖縫。

碎石割破掌心，血混著雨水流進袖口，“老子今天要是鬆了手，這輩子都別想睡安穩覺！”

話音未落，一陣強風呼嘯而過，林深一個不穩，腳下一滑，兩人齊齊向波浪翻滾的河中墜落。

他下意識地將女人護在懷中，湍急的水流像無數隻冰冷的手，撕扯著他們的身體。

波濤中，林深隻覺一陣柔軟從手掌傳來，那觸感就像觸碰到了春日裏最嬌嫩的花瓣。

他想起鎮長室小薇臨走前回頭的一瞥。

有羞憤、有哀求，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有些發熱，不知是因為那香豔的場景，還是此刻懷中的觸感。

濁浪和溫軟，促使他在波濤中拚命劃動，終於，他抓住了岸邊的一棵老槐樹。

林深將女人拖上河岸，這才發現她已經昏迷不醒。

濕透的紅綢裙和隻剩一隻袖子的雪紡衫緊貼著玲瓏曲線，身材保持得很好，腰肢纖細，胸脯飽滿，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年紀反而增添了幾分成熟韻味。

抬頭四望，雨霧茫茫，不見一個鬼影。

他盯著對方慘白的唇，突然想起上周扶貧培訓課學的急救知識。

“天地良心，我這可是為了救人。”

他嘟囔著，先在女人的胸口按壓了兩下，沒什麼反應。

附身，掰開女人的下頜，嘴唇相觸的瞬間，林深隻覺一陣心悸的甘甜，自唇齒貫穿四肢百骸。

女人睫毛上的水珠墜在他鼻尖，鼻腔鑽進那縷雪鬆茉莉的冷香，和渾身的泥腥味格格不入。

掌心按壓處傳來柔軟的觸感，他心跳如鼓，幾乎忘記了人工呼吸的要領。

“咳............咳咳！”

第五次渡氣時，女人突然痙攣著吐出水，睫毛顫得像雨中蝴蝶。

四目相對。

“呃............”

女人蒼白的臉瞬間漲紅，“謝謝！但能不能先把手拿開？”

他手指一僵，觸電般縮手——方才救人時手掌早從胸口滑到腰腹。

林深尷尬地撓了撓頭，結結巴巴地說：“對......對不起，我隻是想救你。”

“我知道。”女人坐起身，整理著濕漉漉貼身的衣裙。

雪紡襯衫左半邊被扯開，露出白生生的香肩和玫瑰色文胸的蕾絲邊。

林深趕緊移開視線，心跳如擂鼓般劇烈。

“你......你沒事吧？”

他試探地問道。

女人沒回答，突然指著卡在下遊樹杈間的帕薩特，“麻煩看看車裏包還在不在，裏麵的東西很重要，謝謝！”

“沒問題！”

林深為有機會擺脫尷尬而如釋重負，起身來到河邊遊到車前。

還好，一個黑色公文包正漂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等他再回到岸邊，女人已經起身，正理著淩亂的衣裙，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頰上，動作優雅從容。

女人接過包打開。

雨霧中，拿出新款蘋果ipone4看了看，早已黑屏無法開機。

又翻開夾層，找到一份濕漉漉的文件。

“糟糕，全濕透了。”

女人有些沮喪，小心地拭去《關於清河鎮稀土濫采現象的調查報告》上的泥水。

“這............你怎麼有這個？”林深吃驚地看著女人。

察覺到林深的語氣異樣，女人警覺又不失威嚴地看向他：“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林深一指那文件：“這東西雖然沒什麼用，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再給你寫一份。”

“你是說............”女人的柳眉猛地一抖，吃驚的表情勝過剛才的林深：“這報告是你寫的？你叫什麼？”

“林深，清河鎮辦公室，工號9527。如果沒錯的話，報告的落款應該是'清河鎮炊事員'吧？”

“對啊，對啊！林深，世上還有這麼巧的事？”女人的眼裏已經不止是震驚。

她跨步上前，雙手抓住林深的胳膊猛搖。

看樣子，如果不是顧忌到身份，她真想給他一個擁抱。

“我叫蘇晴，省委組織部的。這次暗訪，就是想找報告的作者詳細了解一些情況。沒想到，咱們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見麵，這也太神奇了。”

蘇晴如此的興奮，倒把林深整不會了。

尤其是聽到“省委組織部”，這個東江省所有幹部都需仰視的存在，林深突然覺得有些夢幻。

怪不得女人的舉手投足，優雅中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威嚴，原來自己救了省委組織部的領導。

被岩石割破還在滲血的手掌，被蘇晴抓在手裏，林深絲毫感覺不到疼，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懵懂。

“那什麼，蘇領導，我還是送你去鎮醫院吧，你看這雨還在下。”

林深迅速調整臉上的表情，努力把兩人拖回現實。

“噢！”蘇晴定了定神，“鎮上就不用去了，我需要打個電話，你手機還能用嗎？”

“在車上，走，我們上去。”林深一指上遊不遠處的崖壁。

從這裏，依稀可以看見那輛老舊的二手捷達泛白的車頂。

“好，咱們走。”

蘇晴應了一聲，再次在林深的眉宇間掃描，眼中滿是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