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城牆破的那一日，舒願從金枝玉葉的公主，淪為了狼狽的階下囚。

而滅了她的國家的，正是她親手救下、並護在身邊，一起長大的敵國質子。

“陛下吩咐了，這人已經不是什麼公主了，現在隻是宮中最下賤的婢子。”

“來人，直接把她直接綁去大殿。”

舒願手腳被牢牢捆住，精致衣袍被血染紅，身上無數道傷痕。

當侍衛押著她踏入大殿時，舒願的呼吸幾乎凝滯。

殿內，她的親人被剝去華服，赤裸著上身，披著粗糙的羊皮，脖子上係著麻繩，像牲畜一般被人拖行。

他們跪伏在地上，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

而高座之上，聞人晦懶散地倚著龍椅，身邊依偎著一個溫柔可人的少女。

他指尖輕敲扶手，眼底一片冰冷。

“為什麼……”舒願聲音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聞人晦，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聞人晦緩緩直起身，眸中寒意凜冽：“舒願，這話應該我先來問你吧？”

“當年將我母妃死狀寫得那麼慘烈，又讓我遭受那麼多磨難，你應該也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任人擺布的一天吧？”

舒願愣住，尚未反應過來，舒存意便輕笑一聲，從袖中抽出一本書，隨手丟到她腳邊。

“別裝傻了，陛下剛剛說的一切，明明都是姐姐在這本書上，親手寫的啊。”

書頁攤開，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舒願渾身一僵——這是她的筆跡，是她曾經寫下的故事。

也是她最大的秘密——

這個世界是一本小說，而她，是寫下這本小說、又無意中穿越進來的作者。

聞人晦，是她筆下的主角。

聞人晦看著她錯愕的神情，冷笑出聲：“沒有想到，我會知曉此事吧？”

“舒願，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報應。”

突然，一聲悶響傳來。

舒願猛地回頭，隻見她的母妃掙脫束縛，狠狠撞向殿柱。

鮮血順著石柱蜿蜒而下，染紅了地麵。

“母妃——！”舒願嘶喊著撲過去，顫抖的手撫上母妃冰冷的臉頰，淚水砸落在血泊中。

她抬起頭，絕望地看向聞人晦：

“一切都是我一人之錯，我甘願受罰……可母妃從前待你也是極好的，為什麼你連她也不放過？”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年的冬日宴會上，舒願第一次見到聞人晦。

他瘦小的身影蜷縮在角落，單薄的衣衫抵不住寒風，正被幾個皇子推搡欺辱。

她看不下去，上前嗬斥，將他帶回自己的宮殿。

母妃見他可憐，也未阻攔，反而讓人給他添了暖衣熱食。

後來，她時常送他筆墨紙硯，教他識字，替他擋下明槍暗箭。

得知他想習武，她便求父皇為他請了最好的師傅。

漸漸地，那個滿身尖刺的少年在她麵前卸下防備。

眼神一日比一日溫和，甚至將她視作生命中的神明，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

可如今，他看向她的眼神隻剩恨意。

舒存意在一旁柔聲勸道：“殿下別氣，姐姐慣會演戲，說不定這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聞人晦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掙紮之色盡褪。他冷聲道：“你就留在這裏，好好看著他們行刑。”

舒存意假意歎息，挽住他的手臂：“殿下別生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值當。”

聞人晦垂眸看她，眼底竟浮現出一絲寵溺：“都依你。”

說罷，他牽著舒存意轉身離去，再未看舒願一眼。

舒願望著他們的背影，苦澀一笑。

是不是等我將你的苦全部受過，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母妃，你再給我幾個月的時間……我馬上就來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