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腿需要長期康複。
臨時醫療點床位緊張。
爸爸提出了一個建議。
“就讓瑤瑤住在安置點的隔離帳篷吧。”
他的表情很誠懇,“那裏安靜,也方便醫生隨時檢查。”
媽媽和哥哥都點頭同意。
沒有人問我的意見。
我被送進了一頂單人帳篷,裏麵隻有一張冰冷的行軍床。
他們承諾會每天給我送飯。
但從第二天起,送來的就隻有冷饅頭。
我餓得發慌。
我不能等死。
我扶著帳篷的支架,拖著傷腿,一瘸一拐地走向公共食堂。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排隊的人很多,看我的眼神各異,有同情,有好奇。
輪到我時,哥哥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怎麼跑出來了?嫌不夠丟人嗎?”
他端著滿滿一餐盤的飯菜,上麵還有一塊雞腿。那是他們一家人的份量。
他看到我,皺起了眉,像是看到什麼臟東西。
我沒有理他,對打飯的師傅說:“請給我一份飯。”
哥哥卻攔在我麵前,對師傅說:“不用了,我妹妹我來管。”
他把我拉到一邊,從他的餐盤裏,夾起一塊沾著油汙的饅頭,遞給我。
“吃吧。”他居高臨下地說,“爸媽壓力很大,你就不能懂點事,別再給他們添亂了嗎?”
懂事。
又是懂事。
我看著他盤裏的雞腿,又看看手裏的冷饅-頭,沒有接。
我抬頭問他:“我的截肢手術和義肢費用,準備好了嗎?”
哥哥的臉色瞬間變得厭煩。
“家裏哪還有錢?房子沒了,爸的工作也停了!”
他拔高了聲音,“你以前當‘掌-上-明-珠’的時候怎麼不想想這些?現在知道要錢了?”
我不再說話。
默默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回我的帳篷。
背後,我聽到他和別人抱怨:“真是不爭氣,養了個白眼狼。”
深夜,外麵很冷。
我聽到父母的聲音,就在帳篷外。
他們在和安置點的負責人說話。
起初聲音很低,後來變成了爭吵。
媽媽的聲音尖銳而清晰,穿透了薄薄的帳篷布。
“她一個殘廢,以後就是個無底洞!我們養不起!”
“你們是救災的,就該負責到底!”
爸爸在一旁附和。
“是啊,我們還有兩個兒子要培養,總不能為了她一個,把全家都拖垮吧!”
負責人的聲音帶著無奈:“她是你們的女兒啊......”
“女兒又怎麼樣?我們已經仁至義盡了!”
我坐在冰冷的行軍床上,一動不動。
手裏縫補玩偶的針,狠狠紮進了自己的指尖。
血珠冒了出來。
我卻感覺不到一點疼痛。
原來,心死透了,身體的痛也變得麻木。
他們不要我了。
這一次,不是在混亂的生死關頭。
是在冷靜、清醒、權衡利弊之後,他們決定,徹底拋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