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回到顧瑾琛的別墅時,天剛剛擦黑。
客廳落地窗透出琥珀色光暈,隱約傳來鋼琴的叮咚聲,混雜著嬌軟的笑聲。
顧瑾琛修長的手指搭在琴鍵上,宋意歡就蜷在他身側,頭幾乎要埋進他肩窩。
“阿琛,這首《月光》還是你最拿手。”
“當年在維也納,你就是用這支曲子——” 她突然嬌嗔著住了口,睫毛輕顫偷瞄顧瑾琛,耳垂上的祖母綠耳釘隨著動作晃出幽光。”
安羽僵在原地,玄關處的穿衣鏡映出她蒼白的臉。
宋意歡這才轉頭,歪頭打量安羽,“呀,這就是傳聞中的安醫生?真人可比照片憔悴多了。”
“回來了?” 顧瑾琛的語氣平淡,仿佛他們隻是普通的室友。
“這位是?” 安羽明知故問,目光落在宋意歡身上。
“我介紹一下,” 顧瑾琛仍舊坐著,隻是姿態自然地攬住了宋意歡的肩膀,“這是宋意歡,我很好的朋友。意歡,這是安羽。”
那聲 “很好的朋友” 說得輕描淡寫,卻像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安羽的心臟。宋意歡得意地笑了笑,伸出手。
“安小姐,久仰大名。經常聽瑾琛提起你呢。”
那語氣,仿佛她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宋意歡起身,踩著高跟鞋走到吧台前,指尖劃過水晶杯壁,“早就聽說安醫生是約翰教授的高徒,手穩,想必廚藝也很精湛吧?” 她忽然轉頭,笑得人畜無害,“我和阿琛聊得餓了,麻煩你去廚房做晚餐?就做你最拿手的吧。”
空氣瞬間凝固。安羽看著她理所當然的表情,又看了眼顧瑾琛 —— 他依舊專注於琴鍵,仿佛沒聽見這句越界的要求。
“我不是傭人。” 安羽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拒絕。
宋意歡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誇張地捂住嘴,
“哎呀,瞧我這記性,安醫生是大才女,怎麼能做這種粗活?”
她走到顧瑾琛身邊,手指纏繞著他的領帶。
“阿琛,你看我這腦子,還以為安醫生住在這兒,就是——”
“好了。”
顧瑾琛終於停下彈奏,起身時順手拍了拍宋意歡的手背,
“去樓上客房休息,我讓管家準備吃的。” 他甚至沒看安羽一眼,徑直走向樓梯。
安羽站在原地,看著兩人相攜上樓的背影,胃裏一陣翻湧。
她轉身走向廚房想倒杯水,卻在路過玄關垃圾桶時,瞥見一抹熟悉的褐色皮革 —— 父親的醫學日誌被揉成一團,扔在廢紙堆裏,封麵還沾著咖啡漬。
“顧瑾琛!” 安羽的聲音穿透客廳的寂靜,帶著碎裂般的顫抖。她攥著日誌衝向樓梯,咖啡漬順著指縫滴在米白色的地毯上,留下蜿蜒的深痕。
顧瑾琛剛把宋意歡送到二樓客房門口,聞言回頭,眉心因她失態的模樣蹙起。
“吵什麼?”
“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安羽將日誌拍在他胸前,紙頁嘩啦作響,
“我父親的日誌為什麼會在垃圾桶裏?!”
宋意歡從顧瑾琛身後探出頭,見狀故作驚訝地捂住嘴,
“哎呀,安醫生怎麼翻垃圾桶呀?我還以為那本舊書是不要的廢品呢。” 她指尖卷著顧瑾琛的領帶,語氣輕佻,
“剛才我看書房茶幾上擺著,還以為是墊桌腳的呢。”
“是你扔的?” 安羽猛地轉向宋意歡,眼底血絲畢現。
“不然呢?” 宋意歡聳聳肩,祖母綠耳釘在廊燈下晃出冷光,
“垃圾不丟進垃圾桶,難道要送進博物館嗎?” 她故意加重 “垃圾” 兩個字,腳邊的高跟鞋碾過散落的紙頁,發出刺耳的聲響。
顧瑾琛終於低頭看向那本日誌,咖啡漬在燈光下泛著油光,浸透的紙頁黏在一起。他皺眉推開安羽的手。
“不過是本舊書,至於這麼激動?意歡也不是故意的。”
“至於?” 安羽的聲音陡然拔高,眼淚終於決堤,
“這是我父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他用鋼筆在油燈下寫了二十年,每一頁都貼著患者的感謝信!在你眼裏,就隻是‘一本舊書’?”
宋意歡躲在顧瑾琛身後,嘴角勾起挑釁的笑,
“安醫生還是別這麼激動了,小心氣壞了身體,怎麼給顧總‘效力’呢?” 她故意貼近顧瑾琛,指尖劃過他喉結。
“阿琛,我們下樓喝一杯吧,別理這種不識抬舉的人。”
顧瑾琛看著安羽泛紅的眼眶,喉結滾動了一下,最終還是攬住宋意歡的腰。
“走吧,讓傭人來收拾。”
他的皮鞋從日誌上跨過,踩碎了父親用藍墨水畫的神經突觸示意圖。
客廳的鋼琴聲再次響起,《月光》的旋律透過樓梯縫隙傳來,此刻卻像無數根針,紮進她的心臟。
她緩緩蹲下身,顫抖著撿起父親的日誌。咖啡漬滲入皮革封麵,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印記。
安羽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從這一刻起,她和顧瑾琛之間,再也沒有任何情分可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