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艱難地抬起頭。
妻子紅蓮諂媚地坐在大少爺的大腿上。
夫人沈亭芳跪在一旁哭的梨花帶雨,原本懷胎六月的肚子癟了下去。
大少爺宋燁盛把玩著紅蓮的臉,看著我被死死的摁住。
“不過是個小小的侍衛。”
“我還真是小瞧了你。”
那眼神仿佛再看螻蟻,聲音裏滿是被挑釁的不滿。
大少爺一巴掌扇在夫人的臉上,瞬時出現紅手印。
“賤人,我不碰你,就找一個侍衛苟合?”
說罷又癲狂的笑起來。
“我正愁找不到藥引,這個野種來的正好。”
那味藥引是未成形的胎兒......
我掙紮起來,用頭抵地,青筋暴起。
但嘴被破抹布堵著,我隻能發出嗚咽的聲音。
我想要問亭芳,不,夫人,孩子是我們的嗎?
我還想問娘子,不,紅蓮,為什麼要背叛我?
大少爺攬著紅蓮的腰朝我走來,抬腳踩住我昂起的頭。
一點一點用力,我的臉開始變形,灰塵也迷了眼睛。
“賤命就是耐玩。”
我渾身顫抖。
仿佛又回到了被束縛,被虐待,無還手之力的年少。
我立誓效忠少爺,甚至遭遇刺殺不惜以身擋刀,早就錯付了。
“念在往事情分,我也想放你一條生路。”
“紅蓮,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要是願意和他走我就放你相公一條生路怎麼樣?”
紅蓮聲音嬌滴滴的,腳狠狠踩到我的手上,穿著的是前兩日我送她的繡花鞋。
“少爺,我哪有什麼相公,他不過是個侍衛。我肚子裏孩子的父親可是你。”
一邊說還拉過大少爺的手去摸肚子。
我真心對待娘子,賠上全部身家贖出賭博的小舅子,終究是錯付了。
“說的對,連你都看的清,我夫人卻喜歡緊呢。”
“夫人,你可願意和他走?”
聽到這話,沈亭芳再也顧不得大家閨秀的顏麵。
膝行著爬到大少爺腳邊,哭著求道。
“燁盛,燁盛,我是一時迷了心竅,都是他強迫我!”
我曾經心愛的女人,不惜違背道德與她在一起,終究是錯付了。
大少爺一腳踢開她,抬起我七竅流血的臉,嘲諷道。
“都不想救你呢......”
“那就去死吧。”
說罷再次狠狠的把的頭踩在腳下,拿出雲錦帕子擦了擦沾上血的手。
“來人,把這個野狗給我亂棍打死。”
“對了,死前再讓他快活快活。”
大雨模糊雙眼,衣服被撕碎,身體被撕裂......
野狗也對,我是被撿來的。
賤命也對,我隻是個侍衛。
可是,我有什麼錯?
恨意充滿心腔。
被隨意丟到宋府門外,放在腰間的玉佩也跟著碎了。
我顫抖著手,不顧身體拉扯的疼痛撿起來。
定睛看著泥垢下白玉雕的龍。
猛然想起來,我是皇子。
人人欺我是個侍衛,若有來世,我必百倍奉還。
死前,一女子穿白衣路過。
我不甘的抓住她的鬥篷,喉嚨早已嘶啞地發不出聲音。
別走,救我......
最終,隻在衣裳留有一個血淋淋的手印。
“呸呸呸,哪來的死人,汙了我家小姐的衣裳?”
一旁的丫鬟趕緊將我手掰開。
那小姐把披風脫下來,遞給旁邊的丫鬟,溫聲細語。
“立個衣冠塚,好去黃泉路。”
蘭花的幽香縈繞在鼻尖,是那年雪天裏的她。
2
“阿野,算我求求你了。等我懷孕生了兒子,宋家就把控在我手裏了。”
“難道你不想和我有個孩子嗎?”
懷孕?
一睜眼,我重生到了沈亭芳找我借種這天。
上一世,看著這個深愛過的女人,一心軟答應了她。
可後來,她便將侍女紅蓮賜給我,說著:“丫鬟配侍衛,不是剛剛好。”
想到那晚的拋棄,我推開她的手。
“夫人,請自重。”
她的淚停住了,許是看著我不吃軟,一改柔弱的姿態。
“徐野,你不明白嗎?你的種要是托生在我肚子裏,一出生就是錦衣玉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你隻是侍衛,能給他什麼呢?”
侍衛?是侍衛要遭受這麼多的苦難嗎?
我攥緊腰間的玉佩,心想:如果我是皇子,你又會是一副什麼嘴臉呢?
“夫人,請自重。我的孩子不會認別人當爹。
既然你嫌棄我是個侍衛,當初為什麼找上我?”
沈亭芳臉色不好看起來了,畢竟與侍衛苟合的事情在她們眼裏終究不光彩。
她一巴掌甩上來。
我下意識接住攥緊,她抽了抽沒抽動。
“低賤的奴才,快給我鬆開,我允許你碰我了嗎?”
此刻,她終於露出原本驕橫的模樣,和那些貴族子弟也沒什麼區別。
可一開始的她可是柔情似水。
“你不願意,有的人是願意,別怪我沒給過你機會。”
沈亭芳留下這麼一句話帶著紅蓮氣衝衝地離開了。
紅蓮眼含擔憂的回望我。
是了,我和紅蓮關係還不錯,後來夫人將她許給我做妻子。
她說不願意,我便把她當親妹妹對待。
看著沈亭芳離開的背影,我的心還是痛了起來。
那年杏花微雨,大少爺留戀青樓小倌,剛嫁過來就獨守空房一年的夫人坐在亭子裏哭泣。
她衝我招招手,頗為柔情的訴說著守活寡的苦楚。
我隻能靜靜的聽著,誰料她遞過來的酒裏竟下了料,一夜翻雲覆雨。
那以後,我總覺得,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私奔吧,去一個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生活。
可是,她拒絕了。
現在,我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拒絕了。
她舍不得這裏的榮華富貴,哪怕嫁給一個斷袖。
我回過神來,該去青樓接大少爺了。
經過大門,一女子批麻戴孝。
我微微側身,低下頭去。
鼻尖縈繞若有若無的幽蘭香氣。
我抬頭去看,原來是喪夫和離的大小姐回來了。
3
青樓。
我站在門外,屋內傳來小倌的慘叫與大少爺的淫笑。
我知道那是在做什麼,不忍繼續聽,彷佛又回到了當初被虐待的時候。
“吱呀”一聲,門開了。
宋燁盛一邊穿衣服,一邊朝外走。
“阿野來得夠及時。”
熟悉的聲音一出,我又回到了那天雨夜。
我攥緊拳頭,控製自己不要一拳揮上去。
我轉身向屋裏看去,小倌身上青青紫紫,鞭痕交錯,癱倒在地上。
一瞬間,我恍然似走進大少爺院子的地下室裏......
那裏也是這樣,我也是如小倌這般。
我拿起一旁的毯子幫他蓋上,快步去追宋燁盛。
大少爺好整以暇轉角等著,開玩笑地問著。
“阿野瞧見裏麵了?不知道還喜歡不喜歡這樣?”
我怎麼會喜歡?
那天,我被宋燁盛下了軟骨散,拖到地下室折磨了一晚。
我迷糊之間求饒,得到卻是變本加厲。
昏死之際,一個女子闖了進來。
幽蘭香......
後來被老爺知曉,宋燁盛被教訓了一頓。
從那以後,宋燁盛沒在把我拖進過地下室裏。
“回少爺,不喜歡。”
我冷著臉回答,恨不得現在就將他挫骨揚灰,卻不得不在忍讓一段時間。
他大笑起來,手捏住我的臉。
“我就喜歡你這樣的,越擰巴越好玩。”
“不過,你要是也喜歡俊美的小倌了,少爺到也可以帶你快活快活,畢竟也是救過我命的人了。”
宋燁盛隨手攬過俊美的小倌,步伐不穩。
他整天花天酒地,身體早就被掏空了。
被撿入府後,一開始我跟在廚房,後來入了護衛隊,開始習武,如今一身的武功與腱子肉。
宋府世代經商,走南闖北時,我被老爺點給大少爺做貼身護衛。
下流的宋燁盛用扇子拍拍我的臉。
“可要保護好我,別忘了誰把你撿進府的。”
那次剛好遇上流寇劫道,為了報答恩情,我以身擋刀。
可那大少爺變了一副醜惡的嘴臉。
“說我撿的你就信啦?真是傻子。”
上一世,少爺、夫人、紅蓮,一個個都欺我,真心付諸東流。
這一世,我待我尋找時機將那玉佩入了合適人之眼,屆時我有的是身份和手段。
“哪個不長眼的碰到小爺?”
“你說哪個?”
被撞到的人一身蜀錦,語氣冰冷,不屑地撇了一眼宋燁盛。
宋燁盛抬頭一看,囂張的氣焰瞬間熄滅,臉上堆滿諂笑。
“哎呀,是小人的錯,衝撞了世子爺。”
我仔細打量,認出來是整個京城都威名遠揚的長公主嫡子——趙熙。
“還沒有人敢在本世子麵前自稱小爺。”
“你說要你怎麼賠罪好呢?”
趙熙臉上掛起玩味的笑容,他身後的一眾世家子弟也是一副看戲的模樣。
這趙熙折磨人的手段比宋燁盛高上幾個檔次,都是叫人生不如死的法子。
宋燁盛一下跪了去,扇自己的臉。
“都是小人的錯,都是小人的錯......”
一扇一道歉。
看著他卑躬屈膝的樣子,我心頭爽快極了。
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從腰間掉出來的雕龍玉佩上。
4
“今天就放你一馬,以後在京城給我夾著尾巴做人。”
趙熙大搖大擺地要上樓去,我低頭垂目。
正當我轉身離開,趙熙喊住了我。
“等等——”
我定住,渾身冒冷汗。
趙熙拿起蕩在腰間的玉佩,拽下來。
玉佩滿是泥垢,連底下的龍雕花紋都看不清。
這是我刻意弄上去的。
不然以我一個侍衛的身份,玉佩早被人搶走了。
本來好好的塞在腰間,不知怎麼掉出來了。
“哪裏來的?”
“本來就有的。”
不知道趙熙認不認得,就怕弄巧成拙,我硬著頭皮回答。
“再問你一遍,老實回答。哪裏來的?”他眯起眼睛盯著,試圖辨別我有沒有撒謊。
我知道他認出來。
這是長公主四十大壽送給賀壽小輩的禮物。
十個一模一樣的白玉雕龍玉佩。
趙熙身後的人將我團團圍住。
宋燁盛還在跪在一旁,停下扇自己動作。
“本來就有的。”
我仍是回答這一句,隻是不知道他相不相信,我戒備的看著周圍蠢蠢欲動的侍衛。
宋燁盛看清那玉佩,便認定我沒有這般好東西,定是在宋家偷的,上來要搶。
“這是我的,他一個侍衛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東西,肯定是趁我不注意,偷了我的玉佩!”
趙熙帶來的人一把按住彈跳起來的宋燁盛。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趙熙。
趙熙轉身,在我們兩人之間來回看,對著眾人問。
“這位難道不是戶部尚書家的宋大公子?”
得到眾人肯定的回答後,趙熙甩著手中的玉佩。
“這塊玉佩可是長公主賜的?你說是你的,而我的剛好丟了,你倒是說說被誰偷了去?”
一頂“偷竊皇家之物”的帽子扣上,宋燁盛慌了神。
“什麼長公主賜的?這玉佩全然與我沒有關係,要找你就找他,定是那個侍衛手腳不幹淨,偷了您的玉佩。”
宋燁盛連忙指著我撇清關係。
我心裏冷笑,膽小如鼠,當真是變得極快。
趙熙彎腰拍拍他的臉,戲謔道:“宋公子,怎麼還臨時變卦了?”
轉頭又問我:“你倒是說說這玉佩是誰的?”
我拱手作揖:“世子,此玉佩當真是草民記事起便有的了,這玉佩汙泥不堪,怕隻是相似罷了。”
“說得也對,不過這玉佩我瞧著頗有眼緣,便借我玩一段時間吧。”
我不知道趙熙有沒有認出,但我別無他法。
隻能賭,賭趙熙能認出來,賭趙熙會回來找我,畢竟我們小時候是彼此最好的玩伴。
說完,趙希帶著人大搖大擺地離開,“哦——宋大少爺欺騙本世子在先,打斷腿丟出青樓。”
頓時,便有幾個彪形大漢過來,宋燁盛哭喊:“世子,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放過我!
大漢開始拖著宋燁盛出去,他身下的綢緞洇濕了一片。竟是被嚇得尿了,周圍人紛紛躲避不及。
“救命!徐野還不來救我!”
我麵不改色地看著,心裏暗暗咒罵“去死吧”。
宋燁盛當場嚇暈了過去。
最後,當然還是留了一條命,像條死狗被丟在了宋府門口。
6
宋府,我待不下去了,便趁機逃了,在京城碼頭找了一份搬運的苦活。
不過,不能離開京城,我在等,等趙熙,等成為皇子。
不然我逃得再遠,也隻能做一隻任人欺負的螻蟻。
半月後,我剛剛搬完貨物,便被人圍了起來。
我認出是宋家的侍衛,便要跑。
可雙拳難敵四手,十多個侍衛死死按住我,將我拖回了宋家。
宋燁盛如那晚一樣坐在上頭,不過是因為他的腿被砸斷了。
我雖因再一次麵臨這種境地而心如死灰,但也有了一絲欣慰。
“徐野!你見死不救,叛主出逃,罪該萬死!”
我聽著他冠冕堂皇的指責,盡管被打得鮮血倒灌進喉嚨裏,也啞著嗓子放聲大笑。
“宋燁盛,你自己做盡壞事,就別我無情無義。”
“你說是你救了我,曾經我是多麼得感激,可是你呢——對我做出那般事情。”
“後來我知道了,是大小姐救了我。”
宋燁盛怒不可遏,這事可以暗著來,卻不能明著說,明晃晃地戳了他得痛楚。
“來人,給我打死他!”
我拚命掙紮,重來一世難道要再次死於此地嗎?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