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後第十年,我的婚姻走到了盡頭。
如果不是那天我提前回家,
我還不知道丈夫竟然把資助的女大學生領回了家。
以前我總覺得他為貧困生的衣食住行樣樣操心,沒有什麼不妥,
哪怕對方畢業後,丈夫直接把她帶到身邊手把手帶著工作,我也覺得理所當然。
直到我無意間看到丈夫立下的遺囑,我再也無法淡定。
上麵寫著裴覺願將所有個人財產全部由女貧困生何梨來繼承。
她憑什麼?這可是我辛苦打下的家業!
更何況我肚子最近剛檢查出新的小生命,
我決不允許自己的家產落入他人之手,
那些拿了我的東西,我會讓一一全都吐出來。
1
為了給裴覺一個驚喜,我隱瞞了結束度假提前回家的消息。
趙媽打開門,我在她臉上看見了一瞬間的慌亂。
忙著見裴覺,我沒注意她的異常。
一邊走一邊說:“先不要告訴裴覺我回來了。”
路過餐廳是我腳步一頓,死死抓著手裏的禮物帶。
餐桌上出現了一個靚麗的女孩。
她穿著我出發前剛買的女款情侶睡衣,坐在我慣常做的位置上。
享受著我丈夫的照顧。
小姑娘接過裴覺遞過去的牛奶,抿唇喝了一口。
上唇外圍留下來一圈白痕,眼睛亮亮的,絲毫不覺得抬頭衝男人笑。
裴覺也絲毫不嫌棄,直接用大拇指替人將嘴唇擦淨。
結婚十年,被稱為圈內模範夫妻。
這樣親密寵溺的舉動,裴覺從未對我做過。
我宴會高跟鞋磨破腳,為了迎合合作商的喜好,他拉著我進舞池。
家宴我發燒不舒服幹嘔,他當著所有人的麵,指責我不知禮數。
談戀愛最甜蜜那段時間。
他的朋友逼我玩遊戲喝酒,被拒絕後直呼沒意思,他也會蹙眉凝視我。
如今,這個最重規矩禮儀的男人。
把一個小姑娘帶回了我們的婚房,伸手就能取到的紙巾,他也視而不見。
趙媽率先打破這副美好的畫麵。
“夫人,你回來也不提前說下。早餐我隻準備了兩人份。”
裴覺將右手藏回身後,邁步走到我麵前。
抬手準備接過我手上的東西,冷靜開口:
“吃早餐了嗎?沒吃的話讓趙媽給你做一份。”
“不用了。”
裴覺,不用你幫我接東西了,不用趙媽再做一份早餐了。
我們也不用慶祝這結婚十周年紀念日了。
2
我去衣帽間放行李,接著去洗澡換衣服。
出來後,行李箱已經大開,裴覺正幫我掛衣服。
身上的西裝又換了一套。
幫人擦嘴你不嫌臟,我從外麵回來和你麵對麵說句話你都要換衣服。
我氣極,伸手將衣服全部攪亂。
裴覺也隻是淡定的繼續將手中的衣服掛上去。
而後語氣毫無波瀾的開口解釋:
“昨晚應酬,她幫我擋了不少酒,一個女孩子回家不安全。”
“兩個月前,我去你公司等你,十二點我困了,你還要加班,你讓我一個人先回家,那時候你考慮過我安不安全嗎?”
我直直的看著他,語氣毫無波瀾。
“那天我不是叫司機送你回家的......”
意識到不對,裴覺立馬轉了話頭
“我和何梨清清白白,賀清你能別鬧脾氣了?”
“你自己先冷靜一下。”
被我盯著煩躁,裴覺丟下這句話轉身往外走。
我踩過地上的衣服,走到窗邊。
兩人一同上了車後座,小姑娘降下車窗直直的朝我看過來。
我回身去將衣服一件件從地上撿起掛好,最後又叫人當垃圾全扔了。
讓司機送回去,或者給人在酒店開間房,哪一件都比帶回家好。
裴覺都明白,他隻不過在試探我的底線在哪裏。
四年間,他不斷通過這樣的事,讓我一步步退讓,慢慢接受何梨在我們生活中的存在。
旅行前我不服氣的問過他。
“我和何梨隻有一個人繼續陪著你,你選誰?”
他隻篤定道:“賀清,你不會離開我的。”
裴覺,此刻,我下定決心,我會。
3
晚上我坐在客廳,淩晨一點終於等到裴總回家。
外麵疾風驟雨,裴覺和他的秘書先後走了進來。
平時一絲不苟的西裝,此刻褲腳和肩背都有不同程度的浸濕。
男人看都沒看我一眼,往衣帽間走去。
陳秘書趕緊開口替他說話:“夫人,裴總想起來今天是你們十周年結婚紀念日,立馬自罰,提前從龍總的飯局上回來。”
龍傲天出了名的難搞。
談項目要喝酒,提前走更要罰酒。
我沒說話,陳秘書不停的道歉:“夫人,都怪我,裴總早讓我提醒他紀念日,還讓我準備禮物,我都給忘了。”
我被念叨得頭大,拿起沙發上的紙張,“你先回去吧。”
在沙發上坐久了,整個人暈乎,腳下踩中一灘濕滑。
我仰麵往地上摔去,下意識護住腰腹,身下還是傳來一陣暖流。
裴覺手裏拿著電話,急匆匆從我身邊走過,不帶停頓一秒。
我忍著劇痛,想伸手拉住他的褲腳。
暈過去的前一秒,聽見卻是:
“賀清,你別裝了,何梨是真遇到危險了,我得過去。”
裝你媽得裝,老娘是真快痛死了。
最重要的是,你走之前倒是先簽離婚協議。
4
所有人都說裴覺是寵妻狂魔,羨慕我們感情十年如一日。
因為我身體不好,裴覺便放話不要孩子。
一個高冷霸總,走哪都把我夫人掛在嘴邊。
我夫人不讓喝酒,我夫人讓我早點回家,我夫人會吃醋。
隻有閨蜜溫南星總說遇見裴覺之後我像變了一個人。
不停的遷就他,在他那裏吃遍了苦頭。
淩晨三點多,我在醫院醒來。
身邊陪著的是氣鼓鼓的溫南星和不停張望的陳秘書。
見我醒過來,陳秘書立馬出去叫來一堆醫生。
“大人沒事,孩子暫時也沒事,不過動了胎氣,有先兆性流產征兆,最近一段時間孕婦要好好修養,保持身心愉悅。”
聽見孩子沒事,陳秘書明顯長舒了一口氣。
溫南星卻急了,“醫生,可以在保證孕婦身體情況下打掉孩子嗎?”
“我不同意。”
所有人聞聲望向病房門口。
身形修長的男人,直直的站在那裏,稍後趕來嬌小可愛的女孩,抓著他的右手臂彎,彎腰喘氣。
裴覺下意思想為她拍背順氣,手抬至一半又放了下來。
往前走三步,和女孩拉開距離。
這點小官司,看得溫南星怒火中燒,指著裴覺的鼻子就開罵:
“你不同意?你把三兒帶到原配門口,你有什麼資格不同意。”
接著將我一直握在手上的離婚協議書抽過,摔在他臉上。
“趕緊簽了。到時候比你帥比你年輕比你有錢比你守男德的男人,我一天給賀清介紹一個。”
裴覺的臉色瞬間黑的不行。
他沒有搭理溫南星,隻是在我的病床旁坐下,握住我的手,一板一眼的許下承諾。
“我會換掉家裏所有的東西,安排何梨到其他地方工作,以後不在聯係。”
他從來都知道我介意什麼,想要什麼。
卻非要在這樣的情況才肯施舍我。
我慢慢收回手,搖搖頭。
“裴覺,沒必要了,簽字吧。”
5
十五歲那年,我家隔壁搬來一個鄰居。
一個留著長發,看不清臉的男孩。
整棟房子就住了他一個人,也從不出門。
偶爾來輛車看他,之後便幾天不見他身影。
有一次,皮皮調皮,車開走後,闖進了隔壁的院子,我跟著隻好翻牆進去。
跟著皮皮七拐八拐,最後在閣樓門口停下。
常年和醫院打交道,我一下便聞出裏麵有很濃的血腥味。
拿牆壁上掛著的鑰匙打開門,裴覺的臉我在眼前清晰。
沒帶手機,我抬起左手,看著小天才電話手表。
糾結是先打急救電話還是報警電話。
最後,我從家裏拿了急救箱。
兩個人坐在客廳,一言不發,一點一點給他新舊傷口塗藥。
他不許我管他的事,我便隻當不知道。
經常乘著沒人的時候過來找他,給他帶一些幸福感小物。
爸爸做的飯,媽媽買的玩偶,溫南星帶來的花,還有醫生開的藥,我都會偷偷給他留一份。
給裴覺送藥,我不小心暈倒在了他家院子。
那個向來無動於衷的人,向我飛奔而來。
一路上哭著求我別睡。
“不要放棄我,求求你,賀清。”
醒來後,我看到的他都是冷靜自持的,同過去的疏遠孤僻又不一樣。
他沒解釋,隻在出院時和我保證。
“賀清,你喜歡我。我會娶你。”
6
我頭一次見裴覺如此慌亂卑微。
此刻,他跪在我病床前,哀求:“賀清,求你留下這個孩子。”
所有人都驚訝於裴覺的這一套動作。
何梨也跟著跪下來。
“賀姐,都是我的錯,孩子是無辜的,你別衝動。裴總是我的恩人,所以我遇到危險總是第一個想到他。但我發誓,我們真的沒有越界。我保證以後聽裴總的話,到外地工作,不再聯係他。”
她語無倫次的說著,不住的磕頭。
裴覺皺著眉,到底沒有阻止。
我看著跪在一起的兩人。
真是般配。
“裴覺,孩子誰都能給你生,但我生不了。”
從小的病,爸媽把我當瓷娃娃養著。
十八歲那年,做了一場大手術,鬼門關跑了一趟。
終於看起來和正常人沒區別。
二十二歲裴賀兩家聯姻,裴覺帶著一堆所謂的聘禮進了我爸書房。
我爸隻有一個要求。
“清清身體不好,不能懷孕。”
他都忘了。
跨服溝通太累,我閉上眼不想再說話。
忍了半天,見我談完,溫南星“啪啪”兩下,一人給他們來了一巴掌。
被裴覺捉住右手,換上左手力道也不弱。
把兩人攆到門口,直接威脅:
“進來還打。”
轉身回來輕輕抱住我,完全變了一副麵孔。
“賀清,跆拳道黑段的含金量看見沒?暴打渣男小三。”
知道她不放心我,我睜開眼回抱她。
“我沒事,星星。”
我能感覺到,她在我背後偷偷抹眼角。
為了讓她安心,我將計劃和盤托出。
“原本我買了三天後飛瑞士的機票,打算今天和他簽完協議,再把國內的事情處理一下,就去找我爸媽。”
“現在出了一點意外,但是結果不會有什麼變化,你放心。”
7
住院保胎的這段時間,裴覺每晚都會過來。
有時候半夜醒來,能看見他坐在沙發上盯著我。
見我醒來,忙問我是不是不舒服。
有時候半夜三點還會給我帶夜宵。
我一口都不吃。
他也不惱,下次換個花樣接著買。
十五歲那年,我買了一個筆記本,用來記錄關於裴覺的點點滴滴。
吃東西的食材偏好,緊張生氣時的微表情,學習發呆的照片,全都在裏麵。
二十二歲之後,裴覺成了裴總,喜怒不形於色。
我還是在筆記本上不斷進行更新。
四年前,徹底斷更。
裴覺擺在我麵前的,全是筆記本上十五歲的他愛吃的。
有些店,又老又小,如今並不好買。
能自己買過來,裴清是想讓我念舊情。
如果我沒看過那個表格,我可能真的會有一絲動搖。
但是我看過。
書房電腦桌麵,一個名為“梨花養護手冊”的表格。
仔仔細細記錄的是另一個女孩生活瑣碎。
裴覺,你學著我愛你的方式,在愛別人。
8
溫南星忙著全球巡演,我不讓她請假照顧我。
走之前她叮囑我,有事一定要打電話,不要自己扛。
就像我小時候,不愛吃藥,但又不想讓爸媽哥哥擔心。
每次都給她打電話哭。
她想讓我身體好點就趕緊出國,國內的事都交給她代為處理。
我笑笑沒說話。
跟裴覺的孽緣是我自己找上門的。
結束也應該親自來。
醫生說我可以出院那天。
一大早,我帶著一個搬家公司和兩個裝修隊,回到了我住了十年的囚籠。
搬家公司負責把所有跟我相關的東西都打包寄走。
裝修公司不用裝,直接拆。
裴覺覺淺,主臥我請人專門設計的地燈,拆。
為了讓家裏熱鬧一點,專門設置的影音娛樂區,拆。
家裏人少地方大,為了讓趙媽住的舒服些,比客臥還大的傭人房,拆。
趙媽嘴裏不停的念叨“不像樣子”,但一個人完全攔不住我。看著整個家被我拆得像廢墟,隻好打電話向裴覺控訴我。
“先生,你快管管,夫人一回來就開始拆家,怎麼勸都不聽。”
最後還專門嘟囔了一句話給我聽。
“您上次帶回來的何小姐就很有規矩。”
不知道對麵說了什麼,隻見她不停的道歉。
我拆家正興起,他們的對話我一點不感興趣。
裴覺是個工作狂,為了讓他在家更放鬆,書房是我親自設計帶隊裝修。
拆到這裏,我也更想親自動手。
幾分保險,一份遺囑,他藏都不屑於藏一下。
它們就那麼大咧咧的擺在那裏,嘲笑著我。
十年婚姻,十五歲的心動,還有一個未成形的孩子。
我都恨不得從沒有過。
裴覺,我們不止是回不去,我們已經很難善始善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