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的私密寫真被我後爸發到了貼吧裏，供人打分。

【剛出爐的賠錢貨照片，鐵汁們打個分，順便估個彩禮價】

我氣到手抖，立馬把帖子甩到了家庭群裏質問。

半分鐘後，媽媽幾段語音發了過來。

“你怎麼確定那就是你爸，別老是把你爸想得那麼壞行不？”

“就算真是他發的，你損失什麼了嗎？”

“等你以後嫁人了，婆家也要對你評頭論足，你現在就受不了，以後怎麼辦?”

1.

看到這些信息時，我好想問。

媽，我到底是你親生女兒嗎？

可沒等我緩過氣，家庭群裏平時隻會分享養生和讓給耀祖點讚的親戚們，也開始冒泡了。

【你這孩子怎麼回事？家裏的事鬧到群裏來，像什麼樣子！】

【你後爸再怎麼說也是長輩！他發你照片是關心你的婚事，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

我無語：【他發到了孫笑川吧，底下全是男人的侮辱性評論，你們覺得這正常？？？】

剛發完這句話，三姑突然甩出一張我兩年前時的醜照。

【發發而已又沒什麼，你以前長這樣我們嫌棄過你嗎？一家人要互相包容。】

群內瞬間刷起一堆金色大拇指

眼見眾人都站隊了，後爸終於發言：

“大家別說了，孩子還小不懂事，我以後注意教育。”

我媽也在群裏艾特我：

“你非要鬧得全家雞犬不寧才開心？媽媽在親戚麵前都抬不起頭了...”

我盯著聊天框，氣得胸口直發緊發痛。

對她的情感，比起怨恨，更多的是失望和難過。

2.

6歲那年的大年三十，是我記憶中最冰冷的一頓團圓飯。

電視裏正播著晚會，全家人舉杯時，我媽突然摔了筷子。

“離了吧！這種一眼望到頭的生活，平淡到我一天都不想再過了！”

就這麼突然，沒有爭吵，沒有打架。

剛一離婚，她反手找了個做生意的後爸。

彼時，我後爸在他們那個豬飼料加工廠裏還算是個人物。

他留著古惑仔同款中長發，操著一口濃重的方言普通話，還帶著個比我小兩歲的兒子。

抽煙、喝酒、劃拳、大談國際形勢和全球經濟......

那充滿男人味的雄性氣息，把我媽這個西南重鎮的小女人迷得五迷四道。

以至於我小學到高中，我媽都心甘情願跟著他在北方做生意。

替他做飯，打掃衛生，洗衣服，帶他的兒子......

把我這個親生女兒丟給了我爸，少有過問。

直到我爸再婚，我媽逼不得已才把我接去了身邊。

如今呢？

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廠老板」後爸，早就把家底敗光了。

但在我媽眼裏，他隻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她相信後爸，「曆盡千帆，歸來仍是少年」。

細細想來，我後爸對我的態度，跟我媽對我的態度脫不了關係，也是有跡可循。

從前有些侮辱我的話，他在家說說就算了，我可以為了重組家庭的和諧咬牙忍了。

可是這次，他居然發在孫笑川吧給那些男人打分。

最可惡的是這個帖子還上了首頁熱門。

下麵的評論區更是難以直視。

我強壓下心頭的委屈和崩潰，將評論區發給我媽看，滿心期待著媽媽能安慰我兩句。

可是10分鐘，20分鐘，一個小時過去了，對麵都毫無動靜。

直到看到手機推送。

【你的好友「媽媽」剛剛點讚了一條視頻：「連續給老公喝一周生蠔湯，他半夜紅著臉問我：還能再來嗎？」

所以，我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早就應該清楚，她是一個唯後爸是從的人。

在她的世界裏，我的位置可能排得比路過的一條狗還後麵。

算了，從她無腦愛上後爸的那一刻，我就該明白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如果是她的親親老公被掛網上，她還會這麼雲淡風輕嗎？

3.

一周後，這座城市所有500人以上的同城群，都在瘋狂轉發同一段聊天記錄和視頻。

【速來圍觀！！xxx小區xx棟驚爆，某位人妻的老公電腦藏百部私房視頻！高清無碼！女主角不止一個！求認領！！！】

【誰家的老公狗又雙叒叕四處亂發情了？】

【這男的肚子比孕婦還大，一把年紀了不嫌惡心？】

我坐在沙發上，一不小心手抖發到了家族群裏：【快來吃瓜！】

還順帶發了張照片。

雖然沒有露正臉，畫質也糊得跟諾基亞拍的一樣，但隱約能看見一男一女在搞顏色，姿勢極其抽象。

隔了幾分鐘後，家族群裏終於有個人說話了。

“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要亂發群裏！”

我：“啊啊啊發錯群了，我馬上撤回！！！”

“完了完了，點成刪除了，大家快當沒看見！這玩意兒太辣眼睛了，千萬不要看呀！”

......

一分鐘後，我拿著手機，湊到坐在旁邊的媽媽麵前。

“媽，你看這個紋身，這......這不是我爸嗎？”

我直接把手機懟她臉上。

照片裏那老登隱隱約約可見右肩上「天道酬勤」的紋身。

我斜眼偷看著媽媽的表情。

隻見她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圖片，表情卻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嗯，是你爸。”

我剛要炸毛，就聽見她繼續雲淡風輕地補刀：

“那三姐是和他跳廣場舞的，今年好像才35歲，你爸喜歡她得很，上個月情人節那天沒回家就是去陪這個三姐了。”

“什麼？你知道他在外邊養小三兒？”

“知道啊！”我媽終於抬起頭，平靜地朝我笑了笑，“你爸這外形條件又不差，有女的貼上來多正常～就隔壁老王家那口子，想出軌都沒人看得上呢！”

“媽！他這是在出軌啊！”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那三姐才35歲不到，年輕漂亮，你爸跟她睡又不吃虧。男人至死是少年嘛～在外麵玩玩很正常，隻要心還在家裏就行......”

我瞬間感到一陣惡寒，“你就這麼忍了？”

媽媽突然神秘地笑了，“你懂什麼，這叫智慧。那小妖精有資格伺候你奶奶住院嗎？有資格登堂入室照顧他的孩子嗎？以後死了有資格入老韓家的祖墳嗎？還有你爸他褲衩都是我手洗的，那些小妖精能給他手洗褲衩？”

我正欲反駁。

隻聽“砰——”的一聲。

後爸帶著一身煙臭味踹開家門，我媽忙上前伺候他換鞋，“老公回來啦～”。

“滾一邊去！”一個尖銳的女聲突然響起。

4.

那女人踩著10厘米「Y8L高跟鞋」，一把推開我媽，鑲滿水鑽的鞋跟狠狠碾在我媽手背上。

我媽疼得倒抽冷氣，卻還強撐著笑臉：“豔紅妹妹來啦？”

豔紅沒給好臉，一把揪住我媽的頭發：“老幫菜！是不是你把我跟韓哥的床照發網上的？！”

“老娘對你多好，韓哥給我買的「耙啦噠」大衣，才穿20多次就賞給你了，樓下收舊衣的出40塊錢一斤我都沒舍得賣！結果現在給我玩陰的？你還有沒有良心！”

豔紅扯著嗓子尖叫：“就是因為你！現在不僅我老公知道了，連我兒子的班級群都在傳我屁股上有顆痣！你把我名聲搞臭了，老娘以後還怎麼在縣城混？！”

我趕緊衝上去拉開豔紅扯著我媽頭發的手，把她護在後麵。

“你幹嘛，在這發什麼瘋？！小心我報警了！”

沒想到，我媽一把推開我，踉踉蹌蹌地走到豔紅麵前眼裏噙著淚水。

“妹妹，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你沒憑沒據的為什麼冤枉我呢？”

她的眼神眼神卑微又討好，“這幾年你付出的我都看在眼裏，如果沒有你的牽線咱兒子也不可能隻交8萬塊錢就能進本地最好的專科去學汽修。”

人無語的時候真的想笑。

當初我考上985，我媽給我說沒錢讀書，我隻好第一誌願填了個免學費的普通二本。

原來在他們眼裏，兒子上個野雞專科比女兒讀985更值得投資。

沉默了半晌的後爸終於開口：“豔兒，應該不是她。你姐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豔紅的眼睛立馬又轉向了我：“那就奇了怪了。這照片就我和老韓兩個人，不是我發的，也不是她發的，更不可能是老韓發的......”

她說著，突然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做了建構的美甲在我臉上刮出三道血痕。

“那就是你發的！”

5.

我被打的偏了偏頭，我媽想伸手過來護著我，卻被我後爸拉住了。

我咬著牙恨恨道：“怎麼不可能？我照片都能被他發孫吧讓一群蛆打分，你以為你很特殊？”

後爸聽完，突然暴起抬起，一腳就踢到了我的肚子上。

我被強大的慣性踢飛三米遠，捂著小腹癱坐在地，眼睛死死的看著他。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老子養你這麼多年，發個帖子看下你值多少錢天經地義！”

“還大學生是吧？裝清高是吧？”他伸出手指著我的鼻子，“貼吧老哥都說你這長相最多值8萬8，還他娘得陪嫁台五菱宏光！”

“知道為啥嗎？人家說你這種讀書讀傻了的，床上肯定跟死魚一樣！”

我媽突然撲過來，顫抖著雙手想要扶我起身，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我手背上。

“老公啊，打哪兒都不能打肚子啊！”

她哆嗦著掀開我的T恤，“這要是把子宮踢壞了可怎麼得了。女兒以後要是生不出兒子，在婆家可怎麼抬得起頭啊！到時候被退婚了，咱們家可就沒臉見人了。”

我疼得眼前發黑，卻聽見我媽還在絮絮叨叨。

“隔壁老王家閨女就是小時候騎自行車摔傷了肚子，現在結婚三年都懷不上！該不會、該不會輸卵管斷了吧？”

豔紅呸了一聲：“她隻是失去了生育能力，可我呢？我失去的可是整個廣場舞交際圈啊！”

“你知道我損失有多大嗎？！八十萬！你必須賠給我，少一分我都告到你坐牢！”

我強忍著腹部的劇痛，抬頭直視她的眼睛。

“證據呢？憑你空口白牙，就想把臟水潑我身上？”

“還他媽嘴硬！”後爸一步走到我麵前。

他打開家族群裏剛剛發的一段監控錄像。

6.

裏麵是我前天晚上偷偷溜進他們臥室，在電腦上拷貝照片視頻到手機的背影。

下麵所有親戚都在罵我不懂事。

我手忙腳亂地解釋著。

“照片我是存了，但真不是我傳網上的！”聲音裏帶著我自己都沒察覺的哀求。

後爸叼著煙，眯著眼睛看我，嘴角掛著那種看笑話的弧度。

我腦子一熱，竟然犯蠢去翻自己的微信記錄，想自證清白——

“啪！”

他猛地一巴掌扇過來，我手機直接飛出去砸在牆上。

“裝你媽呢？你存老子床照還不就是為了報複我？難不成......”

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那種令人作嘔的了然表情。

媽媽抽泣著輕輕拽了拽後爸的衣角，讓她別說了。

她含著淚，從角落把手機撿起來遞給我。

豔紅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少把話扯遠了！！現在證據確鑿！八十萬，十天之內湊不齊就讓你家小妮子吃牢飯去吧！”

媽媽趕緊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豔紅，我們家的情況你都知道的......八十萬我們哪有那麼多？”

年前後爸非說自己悟了股市，硬是讓我媽回娘家低三下四借了10萬塊。

結果這人連K線圖都看不懂，全倉殺進一支「內部消息股」，一周後就暴雷跌停，完事還在朋友圈發了張握拳自拍配文：「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

然後呢，「從頭越」就是跑去跑滴滴，找了個黑心租車公司交4萬押金。

結果第二天接單就被投訴到封號。

現在每個月的車貸都是我和我媽晚上去夜市擺攤幫他在還。

7.

豔紅走後，後爸跟著出門了。

我躺在床上想著八十萬的數事，卻越想越不對勁。

前幾天我確實在淩晨時偷偷溜進主臥室拷貝照片和視頻。

可家裏的電腦是正對著他們睡的床啊，後爸居然拍下來了？還24小時開著？！

難道不會天天拍到我媽和他的夫妻生活嗎？！那他拍我了嗎？

我直直坐起身，眼睛盯著書櫃上擺的一個路由器。

後爸一直對我比較摳，可是當初他卻強行地要把路由器安裝到我房間。

看來這個路由器很有可能藏著針孔相機。

現在就砸了它！

不！憤怒隻會讓人犯錯，而我要的，是讓他永遠翻不了身的確鑿證據。

「哢嗒」一聲輕響，我關掉了臥室燈。

黑暗瞬間吞沒房間，隻有路由器指示燈在幽幽閃爍。

我盯著那點紅光，直到隔壁捕魚達人的音效終於停止，取而代之的是震天的鼾聲。

就是現在。

我像貓一樣悄無聲息地靠近書櫃。

在黑暗中輕輕抬起設備。

果然，指示燈的位置有個微型攝像頭。

後爸那人的心思，不會做無用功，這個攝像頭不可能隻是拍我的日常。

更可能是......

此時，我手指穩得可怕，單手拿手機拍著視頻取證。

一切完畢，我平靜地把設備放回原位。

現在，獵人和獵物的位置，該調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