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佳節,我領著兒子璉兒在燈籠店裏糊燈籠,未曾想卻瞥見了楚惟景和林琬宜挽著手走進來。
他看著我麵帶驚喜:“沈清荷,離家出走三年,你終於舍得回來了,快跟我回去。”
楚惟景曾是我的未婚夫,但大婚當天他玩失蹤,帶著守寡的弟妹林琬宜上了京城赴任高官。
當時,我就要離去,婆母卻笑嘻嘻地抓住我的手。
“清荷,惟景隻是去京城掙前程,等他站穩腳跟一定會把你娶進門的。”
楚惟景來的每一封信也承諾,他絕不辜負我,一定會接我去過好日子。
忍著諸多非議伺候婆母壽終正寢後,我去尋他。
卻發現他和林琬宜早就在京城成了親,一切都是騙我照顧他娘的謊言。
我被亂棍打出後,在破廟被乞丐侮辱後凍死。
再睜眼,我回到了楚惟景悔婚的第二天,轉頭應下他人的求娶。
不就是京城的富貴嗎?有的是人能給我!
我拉過璉兒,又撫著七個月大的孕肚,淡淡地看著他。
“跟你回哪裏?我三年前就嫁人了,老二都七個月了。”
1
他滿臉的不可置信,語氣都有些顫抖。
“清荷,你開什麼玩笑?”
是啊,我年少就傾心於他,情根深種,怎麼可能輕易嫁人。
在他看來,隻能是開玩笑。
上一世,我愛極了楚惟景,得知我們的婚期終於定下來時,直接撲到他懷裏。
他抱著我淡淡承諾:“清荷,你從此就是我娘子。我這一生,必不負你。”
我貪戀著眼前的溫暖,沒注意到他眼中毫無歡喜,滿是暗淡與失望。
眼看著婚期將近,我忙前忙後,定我們的婚服、定我們的紅燭。
可他眼中的愁雲越來越重,幾乎散不開。
直到弟妹林琬宜出現,他眼中才終於閃過一點光芒。
原來,他愛的從來都是這個隨弟出征的弟妹。
他在林琬宜的門前枯坐了幾夜,來找我的時候紅著眼。
“弟弟已經陣亡,琬宜無依無靠,我不能扔下她不管。”
我怔在原地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第二天大婚,楚惟景遲遲沒有出現。
隻留下一封信,說已經去了京城赴任高官,等富貴了再來接我。
我從此成了滿鄉裏的笑話。
可楚惟景用一封封虛情假意的信,他娘用一句句花言巧語,把我困在了他家。
他信裏還明明白白地承諾:“清荷,你永遠是我的未婚妻,我絕不辜負你。”
“若有什麼委屈,大可寫信告訴我,我會為你做主。”
可登徒子一次次敲門,長舌婦四處造謠,青樓老鴇三天兩頭來問價......
我寫給楚惟景求救每一封信,得到的答複都是等。
他娘去世後,我上京尋他。
通報的小廝朝我啐了一口痰,眼神裏滿是不屑。
“楚大人早就成親了,我們夫人端莊優雅,哪裏又跑出來一個鄉下的未婚妻?”
直接關上門不給我通報。
我在他府前等了三天三夜,他才攬著林琬宜,不情不願地出來見我。
他努力拉了一下衣領,卻怎麼也藏不住脖頸上的歡好痕跡。
隻能蹙著眉頭,尷尬地看著我。
“沈清荷,你怎麼來了?我說了過不久會去接你,你急什麼?”
這樣明晃晃的謊言深深地刺著我的心。
在我質問時,他卻任由林琬宜叫人把我亂棍打出。
我渾身傷痕被扔到破廟,被乞丐淩辱後凍死。重生後,我立刻答應了衛昭亭的求娶。
劉媒婆替衛昭亭上門十次,第一次收到我肯定的答複,幾乎笑得合不攏嘴。
“衛公子本來次次都想親自來,但又怕傷了姑娘清譽,每次都在外麵後山上強撐著等消息。”
“這下好了,要是知道沈姑娘終於應下來,還不知歡喜成什麼樣呢。”
“沈姑娘,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看著門外飛奔而來的男子身影,我微笑點頭,算是應和。
2
今年元宵佳節,衛昭亭被事情絆住,我先帶著兒子璉兒上街賞燈。
璉兒嚷著非要自己做花燈,未曾想在這店裏卻又碰上了楚惟景和林琬宜。
林琬宜抽抽搭搭的哭聲把我從回憶中喚回現實。
“楚大哥,沈姐姐如此深情,竟孤身找到京城來了。”
“琬宜得了楚大哥三年疼愛,已經夠了,這就走。”
楚惟景眼中滿是心疼:“你一個弱女子,又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別說這種話了。”
林琬宜聽了這話,直接撲到他懷中,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那楚大哥你答應我,以後我和沈姐姐一起在府中,無論她怎麼針對我,打我罵我也好,你都不能生氣。”
“畢竟她是因為你沒帶她來京城,太過傷心才會這樣的。”
楚惟景眼中的驚喜全被不滿代替,拉住我不準離開。
“沈清荷,你看把琬宜嚇成什麼樣了!?”
“快給她道個歉,我就允許你留在京城,進我府中。”
璉兒見狀被嚇得大哭,使勁去扯楚惟景的衣服。
“壞人,放開我娘親。”
楚惟景被這句話驚得怔在原地。
我趁機掙脫他的手,牽著璉兒後退幾步。
“道什麼歉?回什麼府?”
“我都說了我嫁人了,肚子裏的老二都七個月了。”
“三年不見,你耳朵聾成這樣了?”
林琬宜的淚水仿佛永遠流不完,不等楚惟景回答,她又哭了起來。
“楚大哥,都是我的錯。”
“如果不是我,沈姐姐也不會賭氣,跟你的婚約還沒解除就嫁人了。”
這出鬧劇引來許多人圍觀,都在那裏指指點點。
“原來這婦人與楚大人有婚約啊,還沒取消婚約就嫁了人,真是不知廉恥。”
“楚大人這樣的家世人品,都鬆口讓她進府了,偏偏自己嫁人把這大好的前途斷送了,真可惜。”
“這種女人有什麼可惜的,那個孩子看起來都快三歲了,說不定前腳楚大人剛來京赴任,她後腳就把自己送上了不知哪個浪蕩子的床。”
汙言穢語不絕於耳,我堵不住悠悠眾口,隻能捂住璉兒的耳朵。
楚惟景的臉越來越黑。
“沈清荷,你可以怪我沒帶你上京,但何苦說出改嫁這種謊話來。”
“你以為你隨便從哪裏牽來一個孩子,又在肚子裏塞個枕頭,我就會相信嗎?”
我不由得冷笑。
“你帶誰來京城跟我都沒關係。”
“我沒時間同你糾纏,夫君還等著我和璉兒呢。”
楚惟景不由分說在我臉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我的臉瞬間腫得老高。
“沈清荷,是我太慣著你了,讓你敢在大街上這麼鬧。”
“來人,給我把她和這個孽種帶回府,我要好好管教。”
幾個護衛上前就要動手,我冷眼看了一圈,冷冷開口。
“誰敢抓本宮,本宮乃當朝皇後!”
3
四周瞬間一片寂靜,但很快變成此起彼伏的嘲弄聲。
“誰不知當朝皇帝三年前大婚,皇後端莊守禮,不喜拋頭露麵,怎會是這等賤婦。”
“就是,這村婦簡直瘋了,要說皇上看上她,不如說我爹是皇上。”
林琬宜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得傷心欲絕。
“沈姐姐,誰都知道皇後娘娘是皇上的逆鱗,你如今在此攀扯,不止是要琬宜的命,更是要把整個楚家都牽連進去啊。”
“隻要你別再胡言亂語,琬宜願意這就自裁,把楚夫人的位置讓出來。”
說著就拔下頭上的發簪,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刺。
楚惟景急忙擋下,把那簪子朝我的方向扔來。
“琬宜,你何苦呢?”
我躲閃不及,手上瞬間多了一道口子。
“沈清荷你這個瘋婦,來人呐,給我帶回府中,我要細細審問!”
我不願高調,今天出門隻帶了兩個護衛。
偏偏今天看燈的人多,我和護衛走散了。
現在身旁根本無人相護。
不論我如何掙紮辯解,楚惟景就是鐵了心不肯信,把我和璉兒捆到了他府中,鎖在柴房裏。
璉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正抱著他安撫。
楚惟景他娘竟然出現了,用跟上一世一樣的笑容看著我。
“清荷,你離家出走三年,惟景一點都沒怪你,還把我接到京城來好好照顧,不讓你背上虐待婆母的名聲。”
“你怎麼就跟他在街上鬧成那樣呢?”
照顧親娘本來就是他的責任,現在竟然變成是為了我的名聲,真是可笑。
我冷冷地看著楚母:“我沒有跟他鬧,是他非不信我嫁人生子了。”
楚母才把目光看向我懷裏的璉兒,又看著我高聳的肚子。
不等我反應,她就一把掀開了我的衣服,然後像被燙到了一樣大聲驚呼。
“這不是枕頭?!”
我冷笑著開口:“既然知道我沒有說謊,就去告訴楚惟景,抓緊放我走,我夫君會擔心的。”
楚母臉上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好,好,我這就去勸惟景。”
未曾想,沒過多久,楚惟景和林琬宜卻浩浩蕩蕩帶著人闖進屋內。
我掙紮不得,眼睜睜看著他們把璉兒打暈抱走,恨得咬牙切齒。
“楚惟景,你敢這麼對我和璉兒,皇上知道了肯定不會放過你!”
他冷笑一聲。
“沈清荷,現在還說這種謊話有意思嗎?”
“你就算嫁人,夫君肯定也已經死了。”
“否則你怎麼會一個人帶著孩子在街上?”
不容我回答,他語氣如命令般:“你是我未婚妻,我們明天就大婚。我不嫌棄你生過孩子。”
林琬宜也俯到我耳邊輕聲道:“沈清荷,沒想到你能找到京城來。”
“不過也好,就讓你一邊見證我和楚大哥的恩愛,一邊讓我捆在身旁折磨。”
說罷便款款走到楚惟景身旁,笑盈盈地看著我,眼裏是忍不住的得意。
“楚大哥都安排好了,我用過的嫁衣什麼都是現成的,明天你們就能成婚。”
“沈姐姐好福氣,進府以後會是平妻,跟我平起平坐。”
“至於那個孩子,還有肚子裏的孽種,自然有好去處。”
她刻意把最後一句話說得非常重,不懷好意地看著我的肚子。
我氣急了,掙脫束縛上前用力把她推倒在地。
“我的孩子要是少一根汗毛,你們統統都要陪葬!”
她立刻哼哼唧唧哭起來。
楚惟景一掌把我推倒在地,護著林琬宜。
“沈清荷,琬宜都已經鬆口讓你進府了,你不要太過分!”
我捧著肚子,痛得冷汗直流,顫抖著起身時,什麼東西從腰間掉落。
有護衛眼尖,不由得驚呼一聲。
“這不是皇後專用的鳳牌嗎,難道她真是......”
4
林琬宜臉色一白,很快便又恢複正常,打斷了護衛的話。
“沈姐姐真是煞費苦心,為了做戲,連這種東西都能弄到。”
我死死地瞪著楚惟景。
“楚惟景,我到底要怎麼說你才能相信!”
他按了按太陽穴,不耐煩地看著我。
“沈清荷,明天大婚已成定局,你何苦還如此嘴硬。”
“不過你這個肚子......”
林琬宜立刻拍拍手,一個婆子捧著一碗黑乎乎的藥進來。
“一碗紅花下去,肚子自然就平了。”
兩個護衛死死押著我,就要往我嘴裏灌藥。
我死盯著林琬宜,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都沒發現。
無奈之下,我咬緊牙關開口:“楚惟景,如果今天喝了藥,我身體受損,明天大婚就無法進行了。”
見他有所動容,我繼續開口:“不如等明天大婚,生米煮成熟飯,再打胎也不遲啊。”
“而且,再怎麼說璉兒也是我親生兒子,你讓我最後見他一麵吧。”
見我態度軟了下來,楚惟景終於鬆口。
“也罷,我這就叫他們去安排。”
“一個孩子而已,明天拜堂的時候你自然會看到。”
林琬宜不滿地咳了兩聲,一聲令下,叫人在我腳上戴了鐵鐐銬。
見楚惟景似有不滿,她急忙解釋道:“我實在是怕沈姐姐再跑出去亂講話惹禍,會牽累楚大哥的。”
楚惟景溫柔地撫著她的長發,讚同地點點頭。
“琬宜就是如此溫婉識大體,往後清荷進了門,要煩你好好調教了。”
二人邊說邊十指緊扣地出了門,把我鎖在黑暗中。
柴房臟亂,我不斷聽到老鼠窸窸窣窣跑動的聲音,甚至還有老鼠從我身上爬過。
我怕得大叫,門口的護衛不由分說進來就是幾棍子,打得我渾身青紫。
“真以為自己是嬌貴的皇後呢?給我閉嘴!”
我睜著眼等天亮,一邊擔心璉兒,一邊期待著衛昭亭趕緊出現。
第二天一大早,府中的婆子拿來一件皺巴巴破舊的嫁衣,不由分說給我套上。
“你這個賤婦倒是好福氣,楚大人已經在前廳等著了,跟我走吧。”
我幾乎是被押到前廳,楚惟景穿著喜服意氣風發地站在那裏,朝我伸出手,言語前所未有地溫柔下來。
“清荷,我們拜堂吧。”
我定在原地不肯上前,咬緊牙關質問:“璉兒呢?”
楚惟景的臉立刻沉了下來,揮揮手,命人把仍在昏迷當中的璉兒抱出來扔到地上。
我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吸,他卻死死地拽住我的手,不容我走近璉兒。
“沈清荷,你別得寸進尺。”
說罷不顧我的哭喊,命人押著我就要拜堂。
他逼著我完成兩拜,就要夫妻對拜時,外麵傳來吵嚷聲。
“陛下,您怎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