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語音那頭，她咳咳兩聲，似乎是在努力壓下自己的情緒:「我是說，你喜歡我也喜歡的職業，好巧。」

可是，我分明聽到她的聲音裏噙著笑。

「嗯，小餘老師，其實，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說。」

「你說。」她的聲音清揚悅耳，溫柔至極。

我緩了緩，慢慢說道:

「我現在的情況，已經很好了。」

「也要參加工作了，所以治療我就想，停止了。」

「感謝小餘老師幫助了我三年，為了表示謝意，我想請你吃個飯，你有時間嗎?」

「請我吃飯?」小餘老師又提高了聲音。

我有些迷惑。

小餘老師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

情緒起伏好大。

怕她覺得唐突，我又趕緊解釋:「沒關係，如果不方便的話......」

「方便！沈同學，我方便。」

「那......」

「我來定時間和位置，到時候發給你，好嗎?」

我點頭應下:「好。」

躺在床上，沒睡著。

我翻出了相冊。

那是高三評選省三好學生，我和喬新雨並肩站在一起領獎的照片。

那天在學校的論壇上，有人發了一個帖子，說高三二班的喬新雨和高三一班的沈知秋，簡直就是校園小說裏的主角,好般配。

下麵有很多跟帖回複的。

我也悄悄去點了一個讚。

還順帶存下了這張照片。

帶著一層暖白的濾鏡，隻裁下了我和她。

少女脖頸纖細，黑色長發紮成高馬尾，露出恬淡的笑容。

而身旁的少年，身形修長清瘦，微微側著頭，似乎在偷看她。

其實喜歡上喬新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那時我雖然成績好，但說話要很慢慢說才能說得好。

為了不耽誤別人的時間，我盡量不開口說話。

但也知道，這樣是不行的。

所以放學後，我總會抽時間在操場看台後練習。

這裏，沒有人。

也可以晚點回去，以免惹顧南星不高興。

那天我因為背誦課文一直磕巴，越急越說不出口。

卻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帶著一點吊兒郎當的散漫:「別著急，你慢慢說，也不趕時間。何況你聲音這麼好聽。」

察覺到有人，我瞬間就更緊張了，想到在這裏自言自語，應該不會被當成什麼奇怪的人吧。

她斜挎著書包從陰影處走出來，對我揚起了一個笑容:「可以做你的聽眾嗎？」

後來我知道了她，是隔壁二班的學霸，也是眾人私底下評選出的校花。

但就是性子傲，看上去總是天老大她老二的模樣。

可卻會在某個夕陽西下的黃昏，微風蕩漾的夜晚，安靜地出現在看台上。

閉著一雙眼睛，默默聽我不甚順暢的聲音。

也會突然出現在我被不對付的同學堵住的小巷裏，見義勇為趕走那些取笑我的人。

明明是這樣美好的一個女孩子。

她說:「你別管無關緊要的人，說話說得慢點，是因為你比別人用了更多的時間在感受這個世界。」

誰會不心動呢?

她身上幹淨耀眼的光芒，晴朗了我一片殘缺灰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