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林晚,等著看她崩潰、痛哭、質問,或者像潑婦一樣衝上台去撕打。
林晚端著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節泛白,冰涼的杯壁幾乎要嵌進肉裏。
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後猛地被丟進冰窟,瞬間凍僵,再被撈出來扔進滾油裏煎熬。
痛楚尖銳而窒息。
六年,她陪他熬過公司瀕臨破產、發不出工資的寒冬,陪他應付難纏的投資人,替他擋過無數明槍暗箭。
他胃病發作疼得整夜睡不著時,是她守在廚房熬一宿的小米粥......
他為了第一個大訂單連續加班一周幾乎猝死時,是她紅著眼睛替他整理好所有資料,硬撐著陪他完成最後的提案......
她以為他們是並肩戰鬥的戰友,是相濡以沫的愛人。
原來,在顧沉眼裏,她隻是“懂事”,隻是一個可以隨意用“補償”打發的背景板。他的愛情結晶,屬於另一個女人。
巨大的荒謬感和冰冷的憤怒,如同海嘯,瞬間衝垮了心口那點搖搖欲墜的痛楚。
林晚忽然低低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很輕,在落針可聞的宴會廳裏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淬了冰的詭異。
在所有人驚愕、不解、甚至帶著點“她是不是瘋了”的目光注視下,林晚緩緩抬起了手。
她沒有看向台上那對刺眼的璧人,也沒有理會周圍那些灼人的視線。
她隻是平靜地、甚至帶著一絲解脫般的漠然,從自己精致的手拿包裏,拿出了手機。
纖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一個被設置了快捷撥號的號碼被撥通。
“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略帶威嚴的男聲,背景音很安靜。
林晚的聲音清晰地響起,不高不低,恰好能讓離她最近的幾個人聽見,平靜得像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爸,是我,三年前你們提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電話那頭似乎沉默了一瞬,隨即,那個威嚴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如釋重負和欣慰:“好,晚晚,想通了就好,沈家那邊,爸爸來處理。你什麼時候回來?”
“現在。”林晚吐出兩個字,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包括台上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的顧沉。
她利落地掛斷電話,將杯中剩餘的一點香檳,隨手放在了旁邊侍者的托盤裏。
琥珀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水晶杯中晃蕩了一下,歸於平靜。
然後,她轉身,踩著腳下那雙顧沉曾誇讚過無數次、此刻卻覺得無比硌腳的高跟鞋,脊背挺得筆直,一步一步,在無數道震驚、茫然、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從容地穿過人群,走向宴會廳那扇沉重的、綴滿奢華水晶的大門。
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麵的聲音,清脆,穩定,一聲聲,像是敲在每個人緊繃的神經上。
“晚晚!”顧沉帶著怒意的聲音終於在她身後響起,透過麥克風,有些失真,“你去哪?別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