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後,三個人都祭拜結束。
賀行舟起身,拍了拍膝蓋上的塵土:“我去開車,你和晴初慢慢下來。”
說完,他大步離去,背影挺拔如鬆。
等賀行舟走遠,夏晴初臉上的溫柔瞬間消失。
“嫁給行舟這麼多年,還是沒贏得他的心啊?”她譏諷地看著林歲棠,“你可真可憐。”
“不像我,雖然沒和他結婚,但他心裏處處都有我。”
這些話像刀子一樣,曾經能紮得林歲棠鮮血淋漓。
但現在,她隻是平靜地看了夏晴初一眼,麵色無波無瀾。
她早就決定放棄賀行舟了,這些話也就傷不到她了。
林歲棠轉身欲走,夏晴初突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你聾了嗎?沒聽見我說話?”
話音未落,夏晴初猛地推了她一把!
林歲棠反應極快,側身閃避,夏晴初卻因用力過猛,整個人踉蹌著往前撲去。
“砰!”
一聲悶響,她重重撞上了旁邊正在下葬的骨灰盒。
骨灰盒應聲倒地,骨灰“嘩啦”一聲灑落一地,在秋風中揚起一片灰白的塵霧。
夏晴初還未來得及爬起,遠處正在擺放祭品的家屬已經聞聲衝了過來。
“你們幹什麼?!”一個雙眼通紅的中年婦女率先撲上來,“那是我丈夫的骨灰啊!”
其他家屬也圍了上來,有人揪住夏晴初的衣領,有人揚起巴掌:“賤人!你賠我爹的骨灰!”
夏晴初狼狽地躲閃著,哭喊道:“不是我!是林歲棠推的我!”
林歲棠冷冷地看著這場鬧劇:“我沒有。”
“夠了!”家屬中一個年長的男人怒吼道,“既然都說不清楚是誰幹的,那就一起送去革委會接受批判!”
就在這時,賀行舟快步走了過來:“怎麼回事?”
家屬認出他的軍銜,強壓怒火道:“賀團長,這兩個女人撞灑了我父親的骨灰!我們要帶她們去遊街!我父親可是烈士啊!”
夏晴初立刻撲到賀行舟身邊,抓住他的胳膊:“行舟!真的不是我!是歲棠推的我!”
林歲棠直視賀行舟的眼睛:“是夏晴初自己撞的。”
家屬冷笑:“沒人看見是吧?互相推卸責任是吧?那就都別想跑!”
現場一片混亂,叫罵聲、哭喊聲交織在一起。
賀行舟沉默了片刻,突然開口:“我看見了。”
他轉向林歲棠,聲音冷得像冰:“是歲棠推的。”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林歲棠頭上,她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賀行舟:“你說什麼?”
賀行舟卻不再看她,對家屬說道:“把她帶走吧。”
……
林歲棠被粗暴地推進勞改所的大門。
冰冷的審訊室裏,她寫了整整一夜的檢討。
鋼筆尖劃破紙張,墨跡混著淚水暈開。
第二天天還沒亮,她就被押出去批鬥。
“低頭!認罪!”
尖銳的嗬斥聲中,她的脖子被強按著,彎成一個恥辱的弧度。
遊街時,人群的謾罵像潮水般湧來。
“臭不要臉的!”路人朝她扔爛菜葉,“連烈士的骨灰都敢碰!”
“啪!”一個臭雞蛋砸在她額頭上,蛋液順著臉頰流下來。
“打死這個壞分子!”又一塊石頭飛來,砸得她膝蓋一軟,跪在了地上。
林歲棠被砸得渾身是傷,頭發上沾滿了爛菜葉和雞蛋液,衣服更是被扯得破爛不堪。
可這些皮肉之苦,都比不上賀行舟那句“是歲棠推的”來得疼。
……
傍晚時分,林歲棠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家。
夕陽的餘暉裏,賀行舟正站在院子裏抽煙,看到她時明顯愣了一下。
“怎麼弄成這樣?”他快步走過來,眉頭緊鎖,伸手想查看她額頭的傷口,“疼不疼?”
林歲棠猛地推開他的手,力道大得自己都踉蹌了一下:“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不是最清楚嗎?”
賀行舟沉默了片刻,聲音低沉:“晴初身體一向不好,受不了這種折磨。而且她在文工團工作,不能有汙點……”
“是她身體弱不能受刺激?”林歲棠冷笑打斷他,聲音嘶啞,“是她有工作不能有汙點?”
她抬起頭,紅腫的眼睛直視賀行舟:“還是說,歸根結底就一個原因——你喜歡她?”
賀行舟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是,我是喜歡她,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林歲棠的眼眶通紅,卻突然笑了,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好啊,既然你那麼喜歡她,那我就徹底成全你和夏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