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繹一直沒有去婚姻登記處正式公證,所以我們的離婚協議是不生效的。
我依舊是陸太太,他的股份實際上也依舊握在他手裏。
這一切,隻是他故意做出的假象。
美國公司動機不純,一開始就不是為了合作,而是抱著吞並的念頭。
在知曉陸繹贈予了我股份以後,便暗中收購了不少小股東的散股,以剛好超過陸繹百分之十的股權占有率躍至第一大股東,試圖把控決策權。
至於何洛聯合梁傾害我和陸繹離婚,究竟是單純的報複還是跟公司商量好的計策,我無從得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陸繹對她早有防備。
也難怪她失魂落魄,精心策劃了這許久,自以為能扳回一城,結果卻被公司開除,成了此事唯一的受害者。
我甚至都懷疑,陸繹這個局就是針對她的。
顯然,何洛也這麼認為,“陸繹,你真狠!當年明明是你們兩個對不起我,我不該恨你們嗎?不該找你們要回欠我的嗎?”
我這才知道,何洛不是想奪回陸繹,而是想讓我倆失去婚姻和事業,一無所有。
陸繹側頭看她,眼神是我從未見過的凜冽,“紀夏欠你的早在五年前就還清了,而你欠我的,這才剛剛還上。”
我聽得莫名其妙,何洛卻驟然變了臉色,整個人瑟縮著向後躲,而後飛快跑走了。
“她……怎麼了?你眼神射激光了把她嚇跑了?”
我湊上前扒拉陸繹眼睛,被他拉住手,好半晌,低歎一聲。
“我調查過,當年那場車禍是何洛指使的,大概是想害你,卻……我本來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但那件事也恰好給了我一個從心理上接納你的理由,功過相抵,就這樣吧。”
猝不及防的真相讓我愣在原地,許久才反應過來,“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孩子的事……”
他抬手摸摸我的臉,無奈中夾雜著鮮見的寵溺,“做壞事時你明目張膽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真正該說的卻不說了,是不是傻!”
“還有你的抑鬱症,其實不嚴重,連我把你的安定偷換成維生素都發覺不了,睡得像頭豬。倒是費心思瞞著我才更辛苦吧,何必呢?”
我從沒想到陸繹知道這麼多事,立時覺得無地自容,隻能梗著脖子爭辯,“那根本不是藥的問題,是因為在你懷裏……我才睡得著的。”
“那就更不必了,我從來也沒說不讓你睡啊!”
他眉眼略彎,唇角微翹,柔和了淩厲的下頜線,在日光下有種奇異的溫柔。
“紀夏,你總是把自己放得很低,那並不正確。你是我的妻子,不是這個家的罪人。我早就已經往前走了,你卻還困在當年。”
陸繹如往常一樣平淡,話中卻帶著幾分循循善誘的耐心,像是一隻大手陡然掀開了籠罩我多年的陰霾,天光乍亮。
我心跳得極快,忍不住想撒嬌,“那不離婚了行嗎?”
“可不是我要離婚的……協議書當晚我就撕了,你的那份,自己看著辦吧。”
“撕,回去就撕!”
其實陸繹的態度一直很明確,不想離婚,隻是性子太傲嬌不肯明說。
至於他是出於責任還是習慣,我無意深究。比起這兩個,我更願意相信他對我已有了些情意。
畢竟,時間總是能改變很多東西,陪伴也能。很多時候,我們需要的隻是一次彼此靠近的機會。
這場看似任性的的離婚鬧劇之下是冰凍三尺的沉屙,積攢多年的隔閡像一顆毒瘤,如今被剖開放了膿血,才能慢慢愈合。
而寬容,則是最好的傷藥。給不擇手段的我,也給不肯表達的他。
後來我陪著陸繹去醫院複查時,小護士悄悄告訴我,之前陸繹曾在我半夜做噩夢時,抱著我輕輕哼唱兒歌,還會偷偷親我額頭安撫,被她撞見後,窘迫地請求保密。
她說,陸繹看著我的眼裏,有星星。
正如同他隱晦的愛意,白日裏不常見,隻在四下無人的夜裏才閃亮。
我並沒說破,因為我知道,愛是這世上最無法隱藏的東西。
總有一天,我能在正午得見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