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匪一戰
趙衡之看著躺在床上不能回應他的柳蘭蘊。
那種失去至親的痛苦,像海浪般襲來。
趙衡之接到刀春的信時,正在回京的路上。兵部這些人,都不是他的手下。磨合需要一些時日,又有些不聽管教,擅自行動的。還有一些是朝中大臣之子,各個把自己當大爺。
沒什麼本事,還身居要職。
馬匪在岐山紮寨,地形倒是不複雜,也不是易守難攻之地。趙衡之帶領兵部的人,在鳳祁郡的郊外紮營,讓他們好生休息一日。
幾個相熟的郎君湊在一起,其中一個說:
“聽說鎮國大將軍走後門,給趙六郎君塞了一個兵部的閑差。咱們在這裏和馬匪廝殺,他倒是在家裏吃香的喝辣的,一點苦都沒受。”
“這不是鎮國大將軍認祖歸宗了,總要顧著自家的兄弟嘛。”另一個人正好住在趙府旁邊,對趙府的事情,也比旁人知道的多些。“趙六郎君被家裏保護的那麼好,哪能讓他來吃這份苦。”
這人又說:“他家幾個姐姐都十七了,至今還沒嫁出去,內宅也是妻妾互爭,亂七八糟的。聽說燕王看上了他們家五娘子,想討去做妾。”
開頭說話的那個,是工部尚書的幼子徐多。他們的父親或是祖父,都是有功社稷的人。得了朝廷的萌蔭,他們不必科考,便可入仕做官。
和趙琰宗比,也高尚不到哪裏去。
“不過要我說,他家娘子模樣可不差,雖說年紀略微大了一點,但討來做妾,也不用在乎。”
徐多正說的起勁兒,就差把趙府幾個娘子都納入府中了,後腦勺猛地被人拍了一下。他立馬回頭望去,正要開罵,看到來人,又慫了。
“參見鎮國大將軍。”
軍中一向更喜歡叫趙衡之輔國大將軍,在那些將士的心裏,大將軍才是至高無上的榮譽。至於什麼侯爺爵位,不過是替家族賺的榮耀。
本朝有些爵位可三代傳之,再往下降爵。
趙衡之的兒子,再之後的孫子,隻要沒有犯什麼大的錯誤,等父死後,便可繼承此爵位。驃騎大將軍雖然沒有受封爵位,卻依舊在這群軍中將士心裏,占據崇高的地位。
按理說,他們對趙衡之也該敬重的。但驃騎大將軍一生為國,未顧及小家。趙衡之從前恨透了他,甚至除去宗籍。這些人,都覺得他是不知好歹。哪怕他如今官拜正一品,又有侯爵。
這些人,還是覺得他沒有真本事。
不過是仰仗驃騎大將軍生前的威望罷了。
“我竟然不知道,馮大人手底下的人,還會學婦人,搬弄口舌。”趙衡之知道他們不服氣,幹脆就趁著今日,讓他們有幾個算幾個,一起上。
林春抱臂在一旁瞧熱鬧。
他和刀春不太一樣,他是驃騎大將軍在外頭撿回來,派到郎君身邊伺候的。他自幼跟著郎君和輔國大將軍習武,知道郎君對驃騎大將軍的心結。其實驃騎大將軍對郎君也很關心的,知道輔國大將軍教郎君武功,就給郎君準備了好些藥,還囑咐他好好習武,保護好郎君。
林春也不是沒和郎君說過,但郎君說驃騎大將軍是假惺惺。驃騎大將軍又總不在京城,和常年與夫人女兒通信的輔國大將軍比,也不是差了一點半點。輔國大將軍還知道給夫人買個胭脂,給女兒買個首飾,驃騎大將軍卻鮮少記得這些,就連郎君的生辰,也常常忘記。
林春也就沒了辦法。
單說這個,林春都希望輔國大將軍是郎君的爹了。即便是郎君在邊關時,輔國大將軍對郎君的疼愛,也沒有比季大娘子少半分。
林春分了個神的工夫,趙衡之已經打完了。
他給趙琰宗謀的,本來就是閑差。這樣剿滅馬匪的事情,做好了,就是立功。有這群貴勳之子在,怎麼也不會輪到走後門的趙琰宗。
趙衡之雖說是侯爺,卻沒家族助力。
和一個家族比起來,一個人就稍顯渺小了些。
好比禦史台那群禦史,大都是清流之家培養出來的,滿口的之乎者也,仁義道德,仿佛坐在你家房梁上監視你,但凡有個風吹草低,彈劾你的奏折,就隨風飄到了陛下的書案前。
他們是打不死的。
就像是春日裏的青草。
一茬接著一茬。
這些家族之間,也有聯姻。無非是為了鞏固在朝中的地位。畢竟,抱團取暖,總歸會比一個人暖和點。趙衡之也不想太為難這些人。
“既然打不過,就好好聽話。”
趙衡之也沒打算用軍營那一套,萬一把哪個給打壞了,他們背後的家族,也不會給他好果子吃。這朝堂上的風雲變幻,不比戰場容易。
有時,趙衡之還是很懷念,在邊關的那些日子的。有出生入死的兄弟,有疼愛他的義父。
那個時候,他以為柳蘭枝是帶他從黑暗裏走出來的人。所以沒有過多的留戀,就回京了。
當初他錯認柳蘭枝,還想著回來要補償她。要早日完婚,讓她成為平章侯夫人。甚至在知道柳蘭枝被謀害後,還發誓要找到凶手。甚至以為是她的庶妹下手,因找不到證據,而刁難蘭蘊,對她做了那麼多過分的事情。
就連他來鳳祁郡前,還沒和蘭蘊和解。
軍中一向紀律嚴明,就是在平章侯府,趙衡之也是嚴以律己,再上行下效。如今卻因為各家族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而畏首畏尾。
怪不得當初義父也說,還是邊關更自在些。
趙衡之看一個個的,都被他打倒在地。伸手將其中一個攙扶起來,正是那個住在趙府隔壁的唐澈。趙衡之還是怕這群人,再橫生枝節。
“今日初犯,便罷了,日後必然嚴懲不貸。”
“是。”幾個人鼻青臉腫的,誰也不敢多言。
趙衡之先派人探查了岐山的地形,而後安排人攻下山寨。他發現這些馬匪中,也不乏有老弱病殘之人。便讓以徐多為首的一隊人,另外護送入京。他帶著馬匪餘黨與繳獲的錢財等,與其餘人回京,再請陛下定奪,看如何處置。
趙衡之有軍務在身,隻能先入宮稟報,在回府來看蔓蔓。本是要替蔓蔓喝毒試藥的,卻被蘭蘊搶了先。他已經沒了母親,不能再沒蘭蘊。
趙衡之一直守在床邊,寸步不離。
刀春有心勸上幾句,料想侯爺也不會聽。
林春站在門口,叫住了出來的刀春。
“刀春,這樣下去,侯爺也會累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