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三人（二）

林致遠很坦然，高琳的責罵不懂不癢而已，他反而笑，“這是關心你！”

這種關心，不要也罷！

高琳將支票入賬後，還是覺得跟董培聯係一下比較好。電話裏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心情很好，叫高琳的名字還帶點兒尾音。

高琳站在銀行的大玻璃門邊看林致遠黑色的車，心情平靜地問董培中午是否有安排，董培說了要和林致遠吃飯談點事情，當然，如果高琳有急事的話，往後推一推也是可以的。

高琳很滿足，至少這個男人在和她交往的時候總是無意識地將她放在第一位，這對男人而言是美德，同時她也很奇怪如此好人品的男人居然就單身到了現在！

高琳痛恨婉轉，但也覺得自己過於幹脆是一個缺點，可要她學會繞圈子，那首先就得把自己憋死。於是她沒東拉西扯，很正經地說事情，“在銀行辦事遇見林致遠，他說請你吃飯，邀我一起呢！你說，我要不要去？”

“來啊！”董培想都沒想就接嘴了！

高琳無語，覺得董培比自己還要直接得過分，沒好氣道，“喂，你至少也思考一秒鐘吧？”

“有什麼好想的？吃頓飯而已！”董培頓了一下仿佛才記起來林致遠除了是萬和的老總之外是何許人，恍然大悟道，“哎呀，你不會是還有別的什麼想法吧？人家可都結婚好幾年了！”

高琳氣死，恨恨扣了電話，她就去定了，看你董培能裝淡定到幾時！

林致遠左手搭在車窗上，食指和中指夾著一支煙，偶爾彈彈煙灰，見高琳出銀行，微笑著側身幫她開門。

高琳上車，稍微皺眉。

林致遠狠狠吸了口煙，掐滅後丟開，“差點忘記了，你最討厭聞這味道！”

高琳不想討論太親近的話題，“咱們去哪裏吃飯？”

“董培公司旁邊有家湘菜館還不錯！對了，你和他怎麼認識的？”

“相親！”

林致遠微微點頭，開車過大路又轉進小街，高琳看越來越熟悉的街景，臉色不好起來，“你走錯路了吧？”

“當然沒有！”林致遠把車開得飛快，繞過小街路過一個公園，笑眯眯道，“以前吃了晚飯你總愛拉我來這邊逛。”

那時候的高琳又嬌又俏，說話總帶點兒撒嬌的意思，他就挺愛看她又蹦又跳在前麵跑，自己慢悠悠在後麵抽煙。那時候的高琳是條小狗兒，自己跑得太遠了會惶恐地停下來等他，若他還是沒跟上幹脆就自己跑回去拉他，而他則會把滿嘴的煙圈噴在她臉上，然後享受她把頭擠自己胸膛那種感覺！

林致遠頗回味，瞧著高琳笑！

高琳臉黑下來，她一點也不想聽別人形容自己傻B的青春！

“現在想起來你還挺勤快的，早晨六點起來熬稀飯，配點自家做的泡菜；午飯一個大盒子裝了，葷素搭配，還有一小格湯；晚上……”

“我那不是家庭教育缺失麼！”高琳低眉吊眼，“家裏窮，老爸老媽掙錢都來不及，哪裏有時間教我怎麼防上當受騙？隻有就近學習老媽怎麼做女人，結果忘記了她首先是和我爸的老婆！”

“你現在怎麼這樣暴躁？”林致遠很不滿，高琳以往是溫順的，偶爾順毛逗弄兩下便有嬌俏的叫聲和姿態；現在說兩句話就炸毛，雖然是另一種味道，但就是不順氣！

“從容淡定這種姿態，還真隻能從幸福的女人身上找！”高琳咧嘴笑，“據說女人的精神狀況充分反映其家庭生活的幸福指數！對了，關於這個前鋒雜誌上還有過一篇報道呢，我記得好多白領女性都參與了這個調查，結果是拿著高薪的她們居然也不幸福！”高琳大搖其頭，“壓力大，內分泌失調，麵色黑黃，脾氣暴躁！物質保證了，精神卻是大問題，要二者兼備，恐怕隻有你們家那位……”

“到了！”林致遠冷臉，緊急刹車，高琳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傾，憤怒地轉頭看林致遠。林致遠抬頭看不遠處的小區，成蔭的綠樹後麵米白色的樓房聳立，“這幾年心情不好的時候就過來住幾天，裏麵的東西都沒動過，我也算念舊的人！”

高琳搖下車窗看街邊奔跑玩耍的小孩兒，仿佛沒聽見一樣！

“那時候想要給你點什麼做補償，但沒想過你那麼下狠手！公司裏怎麼可能有那麼多現金，隻有賣了幾隻潛力股湊，虧大了！”

“你眼光也不錯，買的那些鋪麵升值得快，瞧不出來你還有點魄力！”

高琳鼻子有點酸，深吸一口氣壓下去，“你要打感情牌也做徹底一點吧，提那些鋪麵做什麼！我是打定主意了的，哪一家出的錢多就給哪一家，你在我麵前幫你老婆說好話有什麼意思？”

林致遠拍一下方向盤，“你這人……”

“這都要十二點了，既然約了人家，遲到也不太好吧？”

林致遠臉憋得鐵青，咬牙切齒地開車走人！

高琳舒一口氣，心房豎得再高，麵對過去總會軟弱！她恨不得把那五年從自己二十八歲的人生中切除，每每辦公室裏同事聊天偶爾討論一下社會問題，一旦提到包養、小三之類的詞彙總是忍不住緊張，生怕被人看穿。

一路沉默，直到投資公司樓下，高琳老遠就看見瘦巴巴的董培拎著幾個文件夾站在街邊，連等待的姿勢都很認真。

林致遠將車停在路邊，高琳迫不及待開車門，林致遠冷哼一聲，“高琳，我就想知道，你什麼都要，為什麼就不要那個房子？”

“林老板，要是你老婆給你戴了頂綠帽子，你會帶著那奸夫到處向人介紹這是我老婆的情人？那房子，我怕住了晚上睡不著覺，虧得你還經常去！”

林致遠看高琳笑嘻嘻走到董培身邊，很自然地把手挽到他胳膊上，仿佛演練過千百遍。那妖精，分明就是故意的！

林致遠收拾心情，擺出笑臉，老遠就衝董培伸出手，仿佛許久沒見的兄弟，勾肩搭背進了餐廳，嘴巴裏無非就是一些好久沒見了最近忙什麼得了一個好東西什麼時候給你看之類的廢話！

湘菜館整體裝修就是一個紅字，四處都能見一串串又紅又亮的辣椒，穿著土家花布褂子的服務員穿梭在木頭桌椅之間，還是有那麼點兒風情。

三人坐定，誰也沒提那些讓人不愉快的往事，林致遠甚至還假裝尊重女士地讓高琳點菜。高琳斜眼看向林致遠講解專業問題的董培，心中偷笑，衝服務員指剁椒魚頭和石頭烤小魚。

林致遠一隻耳朵認真聽董培說那些投資專業名詞，一雙眼睛卻盯在高琳修長的手指上。菜單極豪華，每一頁都是PS得非常漂亮的菜肴圖片，紅紅的底色襯得她的手指又白又細又長。

“你吃了辣椒臉上會冒痘子！”

“董培愛吃啊！”高琳側頭看董培，拉一下他的胳膊，董培皺眉，“我正說話，別打擾我！”

“他也沒在聽！”高琳不屑，下班時間裝什麼忙啊！

林致遠臉皮極厚，正大光明地笑一下，端起杯子喝一口，感覺到是白開水不過癮，讓服務員上酒，還恭維道，“董經理才是專業人士，專業的事情就交給專業的人處理，老板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信任！”

這話怎麼聽怎麼讓人舒服，可董培卻不滿意極了，放下手中的文件正色道，“林老板，你的態度太敷衍了，會讓我覺得自己的工作沒有價值！投資參與的是雙方，我一個人使勁什麼用處也沒有，同時，若你不了解整個項目的流程，隻能證明我工作未夠！這和信任沒有任何關係！”

高琳喉嚨有點癢，忍住，低頭，咳了兩下--她就知道，董培這家夥絕對不會讓她失望！

林致遠居然也沒有生氣，“董經理，我算是被你收拾出來了！”

董培合上文件夾，“我以為林老板約我出來是想了解投資的進度，看來我理解錯誤！”

高琳趕緊又點了幾個菜，速度遣散了服務員。

“有女士在場，講這些也太枯燥了，高琳也會覺得無聊！”林致遠笑眯眯地看高琳，再看看董培，“咱們也不差那點時間，先喝一杯吧！”

“我還真挺忙的，中午抽點時間說這個，下午還約了人！”董培鬆了送襯衫領口，“咱們速戰速決！”

林致遠無奈，取消了酒水，認命地聽那些東西。

高琳覺得這是一景，林致遠這樣的人什麼時候聽過別人的意見？她若有所思地看董培，董培完全沒注意周圍的人和物，隻把精力集中在資料上，根本不管對麵坐的是什麼人，態度一如以往。大概，就是這種專業和認真的態度對了林致遠的脾氣--他不知受的什麼教育，橫是挺橫的，對專業人士和有點骨頭敢於質疑他的人卻還算尊敬。

太專業的東西高琳也聽不懂，趁服務員還沒上菜，幹脆起身找廁所。董培拉了一下高琳，扯出便簽紙寫了幾行交給她，高琳走遠了才看，卻是肖成南的名字和湘菜館的包廂號，後麵大大的PS加注要求高琳道謝，她笑一笑走到走廊盡頭的包廂，敲了敲門。

門開，卻是肖成南。

“喲，你也在？”高琳走進去，包間沙發上攤了一堆資料，兩個穿西服的男士忙得熱火朝天，高琳不好意思地退出，“打擾你們了！”

肖成南看了下大廳，將高琳拉進去，“他怎麼也來了？”

高琳聳肩！

肖成南看她表情，笑，“你還真是……挺淡定的啊！”新舊男人齊聚，沒有火花也改有點煙氣，感情是跑這邊避禍了！

高琳看自己手指，“又不能藏一輩子，趁還沒怎麼開始的時候讓自己和別人都看清楚一點，免得以後後悔！”

“誠實太過不是美德！”肖成南將整理好的資料放一邊，交待那兩人做之後的事情，側頭衝高琳道，“我這邊在做資金申請的計劃，公司不是很方便，在這裏正好讓董經理就近指導！”

“我不懂這個！”高琳雙手抱胸，良久才道，“你和向垣熟？”

“也還好！”肖成南笑，梨渦淺淺，“在考慮和誰合作？”

“不，我在想他這個時候得罪合作對象並不太明智！”

“聽起來是我的機會，願意透露點消息嗎？”

高琳幹笑，“我被人跟蹤吧，目前一切跡象顯示是他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