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秋千

遇上麻煩的事情，這是陳述的語氣，並非救助，高琳和他的交情也僅止於普通，笑，“你來這裏過周末？”

“堵人。”肖成南指指身邊另一個秋千，“和朋友來玩的？”

高琳坐上去，原木的秋千板很舒適，繩子也很合手，她雙腳在地上微微一撐，身體跟隨秋千輕輕搖晃，“對啊，朋友公司的福利！”

“你倒是逍遙！”

“你這話說的歪了，多少人還在追求有飯吃有房子住，你要的卻是事業上的成就，這不一樣的！物質和精神能一樣嗎？”

“中間階層的幸福指數永遠是最高的吧？”肖成南臉色陰鬱，“你要不喜歡在公司做了，辭職隨便另外找一份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有像我這樣明知道會被拒絕還要堅持在這裏等一個未知的結果？”

高琳回想他去糾纏胡理，又來和自己攀交情，整個過程都讓人如沐春風，確實是將那些白眼都吞肚子裏去了，笑，“嘿，誰讓你們要站在上邊呢？想開一點，走下來，與民同樂！”

肖成南笑，“我要能想開了，已是大成，還留戀什麼紅塵俗物！”

“那你的目標是什麼？賺很多很多的錢？可是在我看來你已經足夠有錢了麼！”能開保時捷，全身上下無一不名牌，吃的喝的全進口，消費場所也是私人會所，真真是金字塔的頂端，雖然也有煩惱，但是不該在窮人麵前抱怨。

“錢是其次！”肖成南扭頭看高琳，“想像你這樣有固定的資產，又自得其樂並不容易呢！”

高琳心裏有一刻的不爽，“咱倆層次不同，我覺得錢最重要了！”

“自由和興趣同樣重要吧？”肖成南耐著性子，麵上的表情已經有些不耐煩，高琳看著卻覺得好玩，這個人一直都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想是精神被逼迫到了極限才忍耐不住，於是笑，“咱倆真是話不投機，別說那麼高深的玩意了，聊點開心的吧？”

肖成南臉色不好，安靜了片刻呼吸慢慢平穩起來，“抱歉，是我心情不好！”一向和客戶交談都是他在主導話題，今天卻被高琳掌握了主動，稍微有點不自在，更不自在的是在高琳麵前表現了自己的軟弱和無能，他不太能肯定這會不會影響自己在高琳心中的形象。他所接觸的群體，信奉商場如戰場，交接的人都必定是機敏而幹練，隨時精神飽滿幹勁十足，若是有一處不對，那些人總是能見微知著地找出你的弱點來，進而影響對這個人的全部感官。很多失敗並不在大是大非，而是毫不起眼的細節。

高琳不知肖成南的心理活動，反而感情覺得肖成南可親起來。人要完美了就有距離感，表現出一點點軟弱，更真實更讓人接受。

當然，這就是兩個階層的差距，普通人對所有人寬容，所謂的精英隻對最在意的人表現表層的寬容。這不是人性的黑暗，卻是社會的現實，要求更高的人更容易得到成功。

“看你心情不好還要照顧我的心情，我倒開始真覺得你辛苦了。咱們不是朋友了麼，還這樣生分？”高琳偏頭，“被別人小心翼翼的對待，感覺真不好，相信你能理解吧？”

肖成南抿嘴，“你就真相信朋友那種鬼話？”

高琳聳肩，這些事情就不能太較真了，沒意思，“別那麼苛刻，雖然嚴格要求自己會成功，但是精神緊繃總會崩潰。讓自己好過點很困難麼？朋友這種事情，跟談戀愛一樣，總得你情我願。你要求高些，我是不夠資格做你朋友的；我的要求卻不高，你這樣的朋友，長臉！”

肖成南笑，黑眼睛一點點亮起來，“你坦誠得讓人汗顏！”

“就算是普通人，總得有個什麼優點吧？我就是想得開，得不到的就放開，苦苦逼迫自己，比被別人逼迫還要痛苦。轉個身未必不是新世界，你說對不？”

肖成南看高琳安詳的臉，這樣一個女人能在林致遠手裏全身而退，果然是有過人之處的，對自己有過徹底的狠絕才會有今天的淡然吧？

肖成南的手機響起來，他拿起來，眼睛卻亮起來，高琳笑，“紅塵俗務來了，你快接電話。”

肖成南接通電話，沒說什麼，嘴巴裏答應著，之後掛了電話，“高琳，祝我好運吧！”

“看在你讓我拖延前鋒，前鋒又主動電話提價幾個百分點的份上，我祝你心想事成！”

“借你吉言！”肖成南跳下秋千，用手抓抓頭發，掏出濕巾紙拭擦額頭和臉三角部位的油脂，整理襯衫衣領，放下衣袖，拉直西裝褲，最後掏出一個無邊框樹脂眼鏡掛上。一個落魄書生搖身一變成業務精英，精英站到高琳麵前，“幫我看看，這樣成不？”

高琳上下打量，偏頭指指左肩，“有片樹葉！”

肖成南伸手拿下，又低頭看一下，似乎沒問題了！

高琳起身，伸手撿起一塊樹葉包住手指，從他衣領上捏下一條小青蟲，“還有這個！你是不是鑽草洞去了，身上亂七八糟的！”

肖成南低頭就能看見高琳卷翹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紅潤的嘴唇，她的氣色很好，皮肉散發玉色的柔光，在人群中最是奪目。

“你不怕蟲？”

高琳詫異地舉起手，看了一下，“害怕會讓蟲變成別的什麼東西嗎？”

肖成南搖頭，這個高琳還真是浪費自己的女性特質，她這樣的容貌如果加上幾分矯揉造作，基本上對男人就是必殺，可惜了！丟開這些無謂的想法，肖成南振奮精神，鬆懈臉上的肌肉擺出自信而溫和的笑容，這是男人的武器，一個也不能丟掉！

高琳頭靠在秋千繩上，親眼目睹了肖成南變身的過程，果然是幹一行吃一行的，如此迅速地轉換心情調整身體狀態，非一般人能做到。如果她沒想錯的花，肖家目前的狀況並不好，市麵上也有類似的謠傳，聯華在B市的幾個連鎖商場每天雖然有大量的現金吞吐，但是別處的資金窟窿卻根本就填不上。

肖成南運氣不算頂好，頭上有幾個哥哥姐姐，進公司晚，想要做點什麼總是妨礙了自家人的利益。他麵上看起來平和，心裏卻又是個要強的，在收購雙南街商鋪的事情上又得不到董事會的支持，不撞個頭破血流必然不會回頭--果然追求的不是財富！

她休息了一會兒，慢悠悠轉出樹林，草坪上隻剩幾個小姑娘在收拾垃圾，大部分人到公共區域享受最先進的遊樂設施。高琳轉了一圈，沒見董培的蹤影，幹脆順著林間小路向演藝區走去。

演藝區每逢整點會有文藝表演，高琳頂愛近距離觀察，並不是為了欣賞，卻是為了發現表演者努力和認真的表情，這比任何漂亮的舞姿有價值。

看台上坐了慢慢的人，大多是父母帶著小孩，或者年輕的情侶，她一個人格格不入，感覺淒惶，掏出手機聯係董培。

電話響了很久，高琳都要放棄了，董培壓低的聲音才傳過來，“我這邊有點事情，還要耽擱一下！”

“你還真忙！”

“你在哪裏？不要亂跑，我會擔心的！”

“今天做活動有魔術表演，等一下就不知道會去哪裏了！”

“我會去找你的！”

“你先忙吧！”高琳掛了電話，買了瓶冰紅茶，無聊地一邊喝一邊看，見魔術師上台，放下冰紅茶用力拍手起哄。

魔術師表示需要一位觀眾配合，高琳馬上站起來，右手舉得高高的，左右的小孩子也不示弱，跟小孩子搶的感覺很好！

魔術師是個小帥哥，自然選美女，高琳如願以償。

魔術師示意高琳檢查餐巾紙，高琳上下左右翻看，還偷偷用指甲在上麵按下一個指甲印，魔術師咧嘴一笑，雙手開始快速動作。高琳存心要人家出醜，偏頭上下左右看，眼睛都不眨一下，魔術師仿佛察覺到高琳的目的，故意將手抬到高琳麵前，還很挑釁地一笑。

高琳扁嘴，退後一步。魔術師舉起拳頭，示意高琳從他扳開他的拳頭，高琳依言而行，一個個指頭打開，果然是一張折疊好的百元大鈔。高齡聳肩，好吧，魔術師的手真奇妙！

“那麼，請這位小姐發表一下感言！”魔術師帥哥給高琳一個答疑的機會。

高琳接過話筒，想了一下，“我認為，學會了衛生紙變人民幣，大概可以每天不用上班，隻要去商場買紙就可以了！”

台下一片哄笑，氣氛很是歡樂，魔術師也覺得效果十分好，挽留她繼續做下一個表演的助手。高琳很想同意，可惜手機響了，下台找個角落接電話，董培的聲音很不高興，“你怎麼上台了？”

高琳抬頭四處看，果然見董培和劉政站在看台最高的台階上，而肖成南則微笑著在一側，頭微微偏著，一副很有意思的模樣。

高琳歎口氣，認命地走上台，董培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一個人很無聊嗎？”

“魔術挺有意思的啊！”

肖成南溫和的聲音響起來，“董經理，劉經理，那麼我先走了！”

董培沒啥反映，劉政很熱情送他出去，一溜煙不見。

高琳坦然道，“董培，上次你們見過哦！”

董培皺眉，“你怎麼認識他的？”

“朋友的朋友，見過幾次！怎麼，找你談公事的？”

“想知道？問題是，你能聽得懂麼？”

“啊，某人今天還有四十分可以扣，你繼續努力！”

董培馬上變了笑臉，“難得出來玩，我去買票排隊！”

算你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