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臣腿長,沒幾步就追上林盛夏,同她並肩後腳步慢下來。
“夏夏,你別聽媽胡說,我對張小姐沒有意思。”
“哥哥說過會照顧你一輩子,自然不會忘記這個承諾。”
他慢,林盛夏就快起來,努力要甩開他,語氣不鹹不淡道:“哦,知道了。”
內心吐槽翻了,
‘是是是,確實沒意思,剛才沒有跟人眼神拉絲,是流的大鼻涕糊眼睛了。’
林盛夏發現重生後,她對林景臣沒了半點濾鏡。
從前覺得他溫柔體貼,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她的情緒,並給予開導。
現在覺得他死裝自戀,說話還莫名其妙。
哎,倒黴催的上輩子喜歡了個什麼倒黴玩意。
林盛夏悶著頭往前走,兩條腿死命倒騰,留給林景臣一個圓潤的後腦勺。
林景臣長腿一跨,擋在她麵前:“夏夏,你生氣了嗎?”
句子是疑問的,語氣是十足肯定的。
林盛夏被擋住去路,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露出大大的假笑:“高興著呢,哥,你最近是不是需要護膚一下了?”
怎麼這麼敏感肌。
林景臣以為她氣上心頭,還在關心他,笑意難掩:“最近出差作息是有點亂,沒有休息好。我以為出差一趟,你跟哥哥生疏了,沒想到夏夏還是這麼會心疼哥哥。”
這下,林盛夏是真忍不住了,實在懶得跟他糾纏。
她往旁邊一步,錯開林景臣向前走,不爽地翻了個白眼。
林盛夏嘴唇翕動,無聲地說出三個字——神經病。
又走了段距離,她遠遠地看見熟悉的小院子。
林家別墅後院是隔開獨立的,和別墅有段距離,那就是林奶奶從鄉下被接到林家,一直住的地方。
林盛夏遲疑推開柵欄門,邁步走進院子裏。
一步生一感慨,一步生一恍惚。
滿院子的橙黃,是林奶奶同她一起種下的向日葵的顏色。
向日葵的花香味其實很淡,林盛夏卻在踏進院內的那一刻,感到心曠神怡,花香縈繞。
林奶奶曾和她說:
“向日葵是為了盛夏而綻放的,它一直都在等著盛夏的來臨。”
林盛夏環視院內,目光停在右側白色柵欄處。
那裏放著一個紅色小桶,桶裏是兩對園藝大三件套,是她和林奶奶種向日葵用的工具。
林盛夏恍惚,回想起之前,她拿著鏟子蹲在地上賣力地刨坑。
林奶奶就在她身後,笑意盈盈地看著她,時不時叮囑:“小盛夏,慢著點挖,小心把土掀翻給自己抹成小花貓了。”
林盛夏那時都成年了,在她麵前還是幼稚的不行。
聽到她的話,高舉起鏟子,得意回應:“我知道!我才不會被泥巴攻擊呢!”
鏟子上殘留的泥土瞅準時機,等她興衝衝說完,準確無誤糊了她一臉。
林奶奶一邊覺得好笑,一邊搖動著輪椅,心疼地掏出手絹給她擦臉。
就這樣,院子裏的向日葵從孤零零一株,到整整齊齊的一排,再到滿滿一院子。
那種快樂和放鬆的日子,在太久太久之前了,久到林盛夏不確定,她是不是真實經曆過。
眼眶裏的酸意難捱,她側偏過頭去,抬手揉了下眼角,留下一片豔色。
緩了半天,好不容易把呼之欲出的眼淚憋回去。
風呼呼吹動,裹著一道慈祥的女聲,送到她耳邊。
“小盛夏。”
林盛夏猛然回頭,一滴淚順著臉龐,輕快掉落在滋養向日葵許多年的土地上。
被向日葵包圍的小屋門口,林奶奶坐在輪椅上,笑容和藹,向林盛夏招手。
和她記憶裏的模樣半分不差。
林盛夏毫不猶豫地拔腿,三步化成兩步,一下子撲進她懷裏。
她將頭埋在林奶奶腿上,委屈喊出聲,一聲又一聲:
“奶奶,奶奶,奶奶......”
眼眶蓄滿淚,被她擦掉,又源源不斷流出,似乎是要不停不休。
林奶奶整日在院裏,被向日葵的花香醃入了味,林盛夏喜歡這個味道,貪戀地依偎在她身邊,腿開始發麻也不願挪動。
林奶奶不知道小孫女身上發生了什麼事,隻察覺到她受了委屈,難過的腔調聽得她心臟也被大掌揪起。
帶著暖意的掌心落在林盛夏背上,一下下輕撫她的後背,聲音溫柔地打趣她:
“受什麼委屈了跑來找奶奶哭?當初可是放狠話,說再也不想見到我了......”
“那,那我反悔了不行嗎!”林盛夏抬頭,鼻頭紅紅的,帶著鼻音反駁,“你要是不想原諒我,那我現在就走。”
林奶奶“哈哈”笑了兩聲,攥緊她的手:“行行行,小盛夏說什麼都行。要是不原諒你,豈不是又得說我這個老太婆沒有心,不疼你了。”
林盛夏被她一說,嘴一癟,又要哭。
林奶奶趕忙伸出手,捏住她臉上的兩坨軟肉:“好了好了,哭得我老太婆頭疼。”
林盛夏吸吸鼻子,這才作罷。
當初,她和奶奶是因為和段聿川結婚的事情吵的架。
林盛夏怎麼會想嫁給一個連麵都沒見過的男人?
但李清蘭難得柔情,跟她訴苦:
“夏夏,媽媽也不想你這麼早嫁人,但那人的權勢太大了,林家護不住你。若是你不嫁,那倒黴的隻能是林家。”
“我雖然沒有生你,可畢竟也養了你這麼多年,你也多為家裏考慮考慮,就當媽媽求你。”
那是李清蘭第一次,跟她自稱‘媽媽’,可林盛夏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又找了林景臣,問他願不願意帶她走,林景臣沉默許久,和她說:
“對不起,夏夏,是哥哥無能。”
林盛夏原以為,盡管所有人都不站在她身邊,但林奶奶肯定會理解她,支持她。
可沒想到連林奶奶得知後,都在勸林盛夏:“小盛夏,聽奶奶的,嫁了吧。他是個好人,值得你托付一生。”
她壓根連段聿川麵都沒見過,有什麼資格給他發好人卡!
林盛夏氣急,疼她愛她的人真的不多,可是為什麼一個兩個,都要看著她踏入火坑?
那天,兩個人大吵一架。
林盛夏丟下狠話,甩上柵欄離開,不顧身後林奶奶的呼喊挽留。
她心裏憋著氣。
後麵林景臣主動軟了態度,和她談了整夜,林盛夏才勉強答應了婚事。
但從離開林家去到北灣,再到她被林家算計,被折磨死,中間的時間她一次都沒再踏入過小院。
也沒有機會再踏進小院。
其實,前世林盛夏不止見證了段聿川自殺。
林奶奶也死在她眼前。
奶奶,是為了她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