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料理完藥老頭的後事，紀無終順理成章地接管了醫館。

這也是藥老頭彌留之際的囑托，他不願村裏人將來小病小痛都無處可醫。

這幾年跟在藥老頭身邊耳濡目染，雖不敢說盡得真傳，尋常病症卻也難不倒他。

隻是小蓮，自藥老頭走後，那份爛漫天真便收斂了許多，話也少了，時常怔怔出神。

紀無終看在眼裏，卻也沒有寬慰的法子，隻能在飯食上更用心些，想著法子逗她開心。

糯米似乎也察覺到家中氣氛的沉悶，不像以往那般調皮，多數時候都安靜地蜷在小蓮的腳邊。

時光飛逝，又是一年春去冬來。

這天傍晚，夕陽剛沉下西山，村口便傳來一陣不同尋常的喧鬧。

紀無終聞聲也是有些好奇，便招呼小蓮：“走，小蓮，看看去。”

兩人一前一後趕到村口，隻見黑壓壓一群人圍著，裏三層外三層，踮著腳尖、伸長了脖子往裏瞅。

“哎，讓讓，讓讓！”一個矮壯的漢子正費力地把自家半大小子往前推，“仙長，仙長！看看俺家娃，壯實著呢！”

人群中央，是三個氣度不凡的外來人。

為首的是位鶴發童顏的老者，仙風道骨，身前擺著一麵古樸的銅鏡。

村民們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爭先恐後將自家孩子往前送。

紀無終拉住身邊一個相熟的村民：“王大哥，這是唱的哪一出？”

“紀小子你還不知道？”王大哥回頭，眼睛裏放著光，“淩霄閣的仙長下來收徒弟呢！說是隻要不超過二十歲，都能測測有沒有仙緣，那叫......哦，靈根！”

“淩霄閣？”紀無終心頭一動，這名字，他穿越至今還是頭一回聽說。

“可不是嘛！那可是咱們星墜城最大的仙家宗門！往常都隻在城裏挑人，誰想到今兒個會到咱們這窮鄉僻壤來！”

王大哥感慨著，又把頭探了回去，“嘖，又一個沒戲的......”

正說著，隻見那銅鏡前一個約莫七八歲的男孩，小臉漲得通紅，鏡麵卻毫無反應。

老者身旁一位青衣女弟子搖了搖頭，男孩的父母頓時垂頭喪氣，拉著孩子退到一旁。

又有幾個孩子上前，大多是鏡麵微光一閃，顏色駁雜，都被那老者搖頭斥退。

“雜靈根，不堪造就。”

老者聲音不大，卻清晰傳入每個人耳中。

人群中氣氛一時有些壓抑，先前還興高采烈的村民們，此刻臉上都添了幾分忐忑。

就在這時，先前那青衣女弟子領著一個約莫十歲的小姑娘上前，將她的手按在銅鏡上。

片刻後，銅鏡上泛起藍、綠、紅三色光芒，雖不算耀眼，卻也分明。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光，捋了捋胡須：“嗯，中品三靈根，尚可。收為外門弟子吧。”

那對父母喜極而泣，連連作揖。

圍觀的村民又是一陣騷動，羨慕、嫉妒皆有。

此時，那三位修仙者中，一直默然不語的女子忽然動了。

她氣質清冷，容貌絕俗，即便在人群中也如鶴立雞群。

她似乎感應到了什麼，瑩白的指尖掐算了數下，目光便徑直投向了紀無終和小蓮的方向。

女子緩步走來，人群不自覺地為她分開一條道路。

她走到紀無終麵前，清澈的目光先是在他身上略作停留，隨即落在了他身後怯生生的小蓮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了然。

“在下淩霄閣副閣主，雲疏月。”

她聲音清悅，“此番前來貴地招徒，是因我手中這麵九霄鑒靈鏡的指引。”

她微一側身，示意了身後那麵銅鏡，“不知可否請這位小妹妹上前一試？”

紀無終心中微動，看向小蓮，用眼神詢問她的意思。

小蓮抬頭，望了望紀無終的臉，又看了看那麵神奇的銅鏡，最後輕輕點了點頭，聲音細弱卻堅定：“我想試試。”

她從紀無終身後走出，跟著雲疏月來到銅鏡前。

“將手放上去便可。”雲疏月溫和地指引。

小蓮依言，將微涼的小手輕輕按在了冰冷的鏡麵上。

刹那間，周遭的喧囂仿佛都凝固了。

下一瞬，銅鏡爆發出刺目欲狂的藍白色光芒，比之先前那中品三靈根不知強盛了多少倍！

空氣中的水汽似乎都在瞬間被引動，隱隱有凝結成冰晶的趨勢。

光芒之中，一條背生雙翼的神龍虛影在鏡麵上一閃而逝，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透鏡而出，讓在場不少凡人腿肚子發軟。

“這......這是......”

那仙風道骨的老者霍然起身，失態地指著銅鏡，聲音都有些顫抖。

“水屬天靈根！還有應龍異象顯化！錯不了，錯不了！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他激動地原地踱了兩步，才猛然想起什麼，對周圍目瞪口呆的村民朗聲道：“本次收徒到此結束，諸位請回吧！”

村民們這才如夢初醒，帶著滿心的震撼與豔羨漸漸散去。

紀無終也沒想到，平日裏安安靜靜的小蓮，竟有這般驚世駭俗的天賦。

雲疏月帶著小蓮回到紀無終麵前，神色間已不複先前的淡然，多了幾分鄭重：“實不相瞞，小蓮姑娘身具水屬天靈根，更有應龍異象伴生，此等天賦，在我淩霄閣數百年難得一見。她極有可能是我宗門某位大能轉世。若隨我等回山修行，前途不可限量。”

紀無終沉默片刻，看向小蓮：“小蓮，你的意思呢？”

說實在的，紀無終不在乎小蓮是不是什麼大能轉世，什麼前途無量。

仙途縹緲，艱險未知，他曾答應藥老頭，會護小蓮一生平安喜樂。

小蓮卻沒有立刻回答，她抿了抿唇，抬頭看向雲疏月，帶著一絲期盼問道：“仙子姐姐，如果我去淩霄閣，紀哥能跟我一起去嗎？”

雲疏月微微一怔，隨即道：“這......便要看你兄長是否也有修仙的資質了。凡人在修仙界，諸多不便，恐怕反不如在凡塵自在。”

她看向紀無終，“這位公子若不介意，也可上前一試。即便隻是下品靈根，看在蓮姑娘的份上，我淩霄閣也願傾力培養。”

這話聽著客氣，卻也帶著一絲施舍的意味。

在她看來，為了小蓮這樣的天才，付出些許資源培養一個資質平庸的親眷，倒也不算什麼。

“紀哥？”小蓮拉了拉紀無終的衣袖，眼中滿是懇求。

紀無終心中一暖，點了點頭，邁步走向銅鏡。

他將手掌按了上去，心中也有些好奇，自己這個來自地球的靈魂，在這方世界，又會是什麼體質？

就在他手掌與鏡麵接觸的瞬間，一陣“哢嚓哢嚓”的細密碎裂聲突兀響起。

眾人愕然望去，隻見那原本光潔如水的鏡麵上，從紀無終手掌接觸的位置開始，一道道細如蛛網的黑色裂紋正飛速蔓延，轉眼間便布滿了整個鏡麵！沒有半點光芒亮起，反而從那些裂紋中透出一股陰森詭譎的氣息。

“斷......斷仙紋？”那仙風道骨的老者如遭雷擊，猛地後退一步，臉色煞白，指著紀無終，聲音都變了調，“你......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直到紀無終將手從銅鏡上挪開，那些恐怖的黑色裂紋才如同潮水般緩緩退去，鏡麵恢複了原狀，仿佛剛才的一切都隻是幻覺。

雲疏月此刻也收起了所有表情，一雙鳳目緊緊盯著紀無終，沉默不語，眼神卻銳利如刀。

“斷仙紋？這是什麼意思？”紀無終皺眉，開口問道。他能感覺到氣氛的驟變，以及那老者毫不掩飾的敵意。

雲疏月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判斷他是否真的不知情，半晌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先前冷了幾分：“九霄鑒靈鏡從不出錯。顯現斷仙紋者，皆為前世墮仙轉世，或身負上古詛咒，為天道所不容。其仙路已斷，縱有萬般法，亦無望真仙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