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不過三日,昭昭便托人捎了封信回來。
不是給顧言之的,是給我的。
信裏沒字,隻夾著一幅丹青小像。
畫上,顧言之在船頭醉臥,衣衫半敞,昭昭披著他的外袍,提筆將他的臉畫成了花貓,笑得眉眼彎彎。
畫的落款旁,還有一行小字:言郎醉墨。
言郎。
言郎。
此後幾日,總有相熟的官夫人來訪,嘴上是閑聊,話裏話外卻都是顧言之與昭昭在江南的風流韻事。
“聽說狀元爺在金陵為昭昭姑娘一擲千金,買了支前朝的鳳頭釵。”
“何止,秦淮河的詩會,狀元爺寫了首《贈佳人》,誇昭昭姑娘是‘謫落凡塵的仙子’,現在都傳遍了!”
我想堵住耳朵,卻又忍不住,把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半月後,顧言之派人傳信,讓我去城外長亭接他。
那日下了大雨,我在長亭裏傻等,寒意浸透了衣衫。
車隊晚了一個時辰,我舉著傘在風雨裏盼著,終於看到了他的馬車。
他的外袍,依舊披在昭昭肩上。
見到我,昭昭先開了口,語氣帶著藏不住的炫耀,“清月姐姐,今日車夫說家中有急事,要先行一步,多謝姐姐親自來接我們呢。”
我看著她肩上的外袍,“你要覺得這麼說能讓你好過些,我聽著就是。”
昭昭的臉色一僵。
顧言之先上了我備的馬車,對我說:“先送她。”
“城南春熙巷,倚翠樓。”
他報出地址時,我想起上月替他整理書稿,從書頁裏掉出的那張倚翠樓雅間憑條。
昭昭竟也跟著上了我的馬車,笑著說:“勞煩姐姐啦。”
馬車上,兩人明明隔著距離,我卻覺得,那方寸之間,冷得能把人凍僵。
回到府中已是深夜,我徑直去了浴房。
洗到一半時,門突然被推開。
顧言之在水汽裏從身後抱住我:“月娘,想我了麼?”
一枚冰涼的玉佩貼上我的鎖骨,“南下時在一家老鋪看到的,溫養凝神,我覺得很配你,喜歡嗎?”
他的唇落在我的頸窩。
我聞到他身上屬於昭昭的甜膩脂粉香,胃裏一陣翻湧,猛地將他推開。
我從銅鏡裏看清了那玉佩,正是那副畫上,昭昭腰間掛著的那一枚。
原來,是別人不要的。
到如今,我也成了那個需要被施舍的人。
我轉身,將那幅畫取出,展開在他麵前。
“同我解釋解釋,這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