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謹菡在劇痛中驚醒。
四肢仿佛還殘留著被五匹駿馬向不同方向撕扯的痛楚,耳邊回蕩著骨骼斷裂的脆響。她猛地坐起身,冷汗浸透了單薄的寢衣,手指不自覺地痙攣著抓住床褥,似乎要確認自己的身體是否還完整。
“五姑娘,該起了。”
門外傳來丫鬟不耐煩的催促聲,烏謹菡怔了怔,這聲音太過熟悉——是十四歲時伺候她的春桃,後來被嫡姐烏毓瑩找了個由頭打發去了莊子上,不到半年就投井自盡了。
她顫抖著伸出手,借著從窗欞透進來的晨光打量自己。纖細的手腕上沒有那些猙獰的鞭痕,指甲也完好無損,沒有被拔除的痕跡。這是她十四歲時的身體,還未經曆後來那些非人的折磨。
“五姑娘!再不起大小姐該生氣了!”春桃的聲音更加大聲。
烏謹菡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環顧四周,這是她在烏家偏院的閨房,簡陋卻整潔。梳妝台上放著一把桃木梳,那是她生母留下的唯一物件。
指尖觸碰到冰涼的銅鏡時,她終於確信——自己重生了。
鏡中的少女麵容蒼白,眉眼間還帶著稚氣,眼下卻有不符合年齡的青黑。這是長期擔驚受怕、營養不良的結果。烏謹菡記得,前世這個時候,她已經被嫡姐烏毓瑩折磨得幾近崩潰,每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吱呀”一聲,房門被粗暴地推開。
“賤婢,聾了嗎?”
烏毓瑩帶著兩個貼身丫鬟站在門口,一身鵝黃色繡金線的襦裙,發間金釵在晨光中閃閃發亮。她生得極美,杏眼桃腮,唇若點朱,隻是眉宇間那股驕縱之氣破壞了這份美貌。
烏謹菡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被褥,前世最後見到的就是這張臉——烏毓瑩穿著皇後朝服,居高臨下地看著被綁在刑場上的她,紅唇輕啟:“本宮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預知夢果然夠準。”
“看什麼看?”烏毓瑩皺眉,揚手就是一個耳光。
火辣辣的痛感讓烏謹菡回過神來,這一巴掌力道不輕,她的左頰立刻腫了起來,嘴裏泛起鐵鏽味。前世她會立刻跪下認錯,但現在,她隻是低著頭,舌尖舔過破裂的嘴角,嘗到血腥的味道。
真實的痛感。這不是夢。
“今日陛下設宴,父親命我帶你這賤種去見見世麵。”烏毓瑩嫌惡地看著她,“半個時辰後到前院候著,若敢遲到——”她沒說完,但威脅之意明顯。
烏謹菡垂首應是,眼中卻閃過一絲冷光。前世今日,嫡姐確實帶她入宮,卻在貴妃麵前故意讓她打翻茶盞,害她被罰跪整夜,膝蓋落下病根,每逢陰雨天就鑽心地疼。
烏毓瑩轉身要走,卻又突然回頭,狐疑地打量她:“你今天怎麼不哭?”
烏謹菡心中一凜,前世這時候的她膽小如鼠,挨了打必定哭哭啼啼,今日的反應確實不同。她迅速調整表情,肩膀瑟縮起來,聲音發顫:“姐、姐姐教訓得是,妹妹不敢哭…”
“晦氣東西。”烏毓瑩冷哼一聲,甩袖離去。
待腳步聲遠去,烏謹菡才緩緩抬頭。她走到銅鏡前,看著自己紅腫的臉頰,忽然笑了。這一笑牽動傷口,疼得她倒吸冷氣,卻止不住笑意。
老天開眼,竟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