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進屋後，陶冉麗的目光如雷達般掃視著公寓的每個角落。

“這地方收拾得還算幹淨。”她的視線最終停留在開放式廚房上，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起來。

“媽，您的房間我已經收拾好了，河融說您喜歡朝南的…”

“廚房太小了。”陶冉麗打斷她，從編織袋裏取出一個看起來頗有年頭的鑄鐵鍋，“我帶來的砂鍋放哪兒？燉湯必須用這個，你們那些花哨的鍋具根本燉不出味道。”

蘇芊玉看著自己精心設計的極簡風格廚房——珍珠白的櫥櫃上整齊排列著各種進口廚具，現在要被塞進這些看起來像是從博物館借展的老古董，胃部不由得一陣抽搐。

“這個…放在下麵的櫃子裏可以嗎？”她蹲下身，騰空了一個收納櫃。

陶冉麗搖搖頭：“砂鍋要放在通風處。”說著，她徑直走向料理台，將蘇芊玉精心擺放的意式咖啡機往旁邊一推，把自己的砂鍋放在了最顯眼的位置。

接下來的兩小時裏，蘇芊玉目瞪口呆地看著婆婆像變魔術一樣從那個看似普通的編織袋裏掏出各種廚具：一把刃口閃著寒光的菜刀、一個黑漆漆的炒鍋、幾個形狀各異的木製模具，甚至還有一個小石磨。

“媽，這些…都是您要用的？”蘇芊玉小心翼翼地問。

“當然。”陶冉麗頭也不抬，“做正經飯菜怎麼能沒有正經工具？你們那些塑料玩意兒，高溫一加熱全是毒素。”

蘇芊玉默默咽下一口老血，看了眼牆上的時鐘——已經晚上十點半了。

“媽，您今天趕路也累了，早點休息吧。”她輕聲說道，順手關上了廚房的燈。

陶冉麗拍了拍身上的灰，點點頭：“你也別熬太晚，年輕人總熬夜容易氣血兩虛。”語氣雖然嚴厲，眼神卻不自覺地瞟向蘇芊玉略顯蒼白的臉色。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各自的臥室，蘇芊玉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給丈夫發了條消息：“媽已經安頓好了，比想象中順利。晚安。”放下手機，她聽見隔壁傳來老人輕微的咳嗽聲，然後是床板吱呀的響動，最後一切歸於平靜。

第二天清晨五點，蘇芊玉被一陣濃鬱的蔥香喚醒。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走進廚房，隻見陶冉麗正將一盤金黃酥脆的蔥油餅從平底鍋中盛出，旁邊的砂鍋裏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散發出濃鬱的骨湯香味。

“媽，您起這麼早？”蘇芊玉驚訝地看著窗外才蒙蒙亮的天色。

“人老了，睡不著。”陶冉麗用圍裙擦了擦手，“來吃早飯，趁熱才好吃。”

蘇芊玉看了眼手機——五點四十，她的生物鐘還沒適應這麼早進食。她習慣性地打開冰箱取出昨天提前準備好的冰美式和蔬菜沙拉。

“大清早就喝冰的？還吃生菜？”陶冉麗的聲音陡然提高八度，“難怪你們年輕人一個個胃都不好！年紀輕輕就這裏痛那裏酸的！”

蘇芊玉的手頓在半空：“媽，這是我的飲食習慣，輕食對身體…”

“什麼輕食重食的！”陶冉麗不由分說地將蔥油餅推到她麵前，“熱乎乎吃下去，一天都有精神。你看看你瘦的，風一吹就倒的樣子，怎麼給我們徐家生個大胖孫子？”

蘇芊玉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她深吸一口氣，拿起冰咖啡和沙拉碗：“媽，我們互相尊重對方的飲食習慣好嗎？我先去準備拍攝了。”

轉身離開時，她聽見婆婆在背後嘀咕：“現在的年輕人，天天吃這些草…我們那個年代…”

蘇芊玉輕輕關上房間門，靠在門板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桌上還擺著昨晚準備好的拍攝腳本和食材，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婆婆那充滿評判的目光。這同居生活才剛開始，就已經火花四濺了。

她拿起手機，給還在公司的徐河融發了條消息：“你媽把我的廚房變成了中華老字號博物館，還打算用她的蔥油餅戰略改造我的腸胃係統。救命。”

發完又覺得不妥，趕緊補了一句：“不過別擔心，我會努力適應的。”

窗外，朝陽剛剛升起，將廚房的玻璃門映成了橘紅色。透過玻璃，她看見陶冉麗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把老菜刀，神情專注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珍寶。不知為何，這個畫麵讓蘇芊玉心中的火氣稍稍平息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