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給夫君接風,我特地命廚房準備了滿滿一桌菜肴。
皆是謝淵最愛的口味。
剛入酉時,還未到用膳時分。
林婉卻已盛裝大咧咧地踏進了花廳。
她身上穿著府中丫鬟送去的淺紫宮裙,但發髻未束,妝容妖豔。
一進屋就滿廳亂轉,看著菜肴上桌,竟然毫無顧忌地一屁股坐上了主位。
“這道菜看起來不錯啊,我餓了,我要先嘗嘗!”
她笑嘻嘻地說著,筷子已經伸向了桌子中央那道宮廷扒鴨。
一屋子的婢女看傻了眼。
這可是主位!
主位乃是婆母專座,哪怕是我,平日也隻能坐在側席。
我眉眼淡淡,隻抬了抬手讓人不必驚慌,正待開口,門口忽傳來婆母淩厲的聲音:
“這是哪個不懂規矩的丫頭?!”
林婉嚇了一跳,“噌”地站起身,嘴裏還嚼著食,連忙退到一邊,把座位空了出來。
我快步迎上去,笑道:“母親莫怪,這是林姑娘,夫君征戰在外這三年,她一直陪伴左右。”
婆母素來治家嚴厲,最忌諱這些無媒苟合的荒唐事。
她打量林婉一眼,臉色陰沉:“林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我怎從未聽說?”
林婉嗤笑一聲,毫無羞意:“我可不是你們這些封建地主出身的大家閨秀,我出身山野,靠自己本事活著,不需要什麼身份。”
廳內瞬時靜得可怕。
婆母冷哼一聲,轉頭看向謝淵,語氣裏多了幾分諷刺:“好一個定遠候,好一個赫赫戰功,如今愈發有長進了,什麼臟的臭的,都敢往侯府裏帶。”
林婉瞬間漲紅了臉,怒目而視:“你怎麼能這樣欺負人?我不過......”
“婉婉!”謝淵低喝一聲,打斷了她的話。
他上前一步,拱手低聲向婆母道:“母親息怒,婉婉出身草莽,還不大懂規矩,兒子會慢慢教的。”
“如今婉婉已為兒子誕下麟兒,母親要不要見見?”
這話一出,廳中再度沉寂。
我垂眸抿唇。
成婚十年,我膝下無所出。
雖說夫君嘴上不提,婆母也未曾苛待,可我知道,那始終是懸在他們心中的一根刺。
婆母麵色稍霽,語氣卻仍然冷淡:“抱來給我看看。”
下人應聲退下,不多時便將孩子抱了進來。
那孩子被裹在朱紅色繈褓裏,生得眉清目秀,一雙鳳眸活脫脫就是謝淵的模樣。
婆母接過孩子,抱在懷中一邊哄著,一邊笑道:“真像你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我趁機上前,含笑開口:“母親所言極是,林姑娘能在兵荒馬亂中生下麟兒,實乃我侯府大功臣,不如正式納她入府,做個妾室?”
婆母還未來得及表態,林婉卻像是被誰踩了尾巴般,猛地跳了起來。
“妾室?!”
她瞪大了眼看向謝淵,聲音尖得直刺人耳:“你要我當你的妾室?在你妻子麵前永遠抬不起頭來?”
謝淵臉色一變,沉聲道:“婉婉,慎言。”
可林婉哪裏管得了這些?
她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你當初哄我生孩子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過,等回京就會給我名分,讓我風風光光進門!”
廳中氣氛凝滯,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婆母淡淡開口:“你一個山野女子,做我侯府的妾,竟還委屈了你不曾?那你以為你該做什麼?”
林婉高傲地揚起下巴,字正腔圓地吐出幾個字:
“我至少也是個平妻!”
此言一出,如雷貫耳。
眾人神情皆變,連謝淵都倏地皺起了眉。
“荒唐!”婆母一拍桌子,聲音如驚雷,“我侯府乃高門世家,豈能做出如此不守規矩不分尊卑之事?”
“你要是不願做妾,那便做個通房得了!”
林婉被這番話嚇得麵色煞白,眼圈猛地紅了,孩子的哭聲此時也突然響起,廳中瞬間亂成一團。
她眼淚大顆大顆滾落,像是受了莫大委屈:“我從來沒受過這種氣!嗚嗚嗚——你們太欺負人了!”
話未說完,她轉身推開人群,哭著跑出了正廳。
謝淵低聲歎息,對婆母低頭行禮:“孩兒教導無方,還請母親息怒。”
說罷,追著林婉的方向快步離去。
婆母將懷裏的嬰兒交還給乳娘,冷冷開口:“沒教養的東西。”
我立於她身後,眉眼溫順,手指輕扣衣袖內,一抹笑意悄然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