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和林將軍帶著殘兵衝進業城時,眼前已是一片廢墟。
焦黑的房梁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尚有火星明滅。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嗆得人喘不過氣。
“這......”
林將軍握著刀的手在顫抖,臉色慘白如紙。
他猛然看向我,將刀架在我脖子上。
“城主府......去城主府!”
我們趕到城主府時,仿若進了人間煉獄。
敵軍正將躲在暗室裏的百姓一個個拖出來,像宰殺牲畜一樣。
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嚎,男人的怒吼,混雜著敵軍的狂笑。
“周屹,你......”
“閉嘴!聽我指揮。”我衝著林將軍吼道,“左翼!他們人少,先衝散左翼!”
“後側有密道能進密室。”
林將軍被我吼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立刻下令。
“弓箭手,壓製後方箭塔!”
“步兵,隨我衝鋒!救人!”
在我的調度下,兵士迅速穩住了陣腳。
一場血戰後,敵軍終於潰敗而逃。
戰鬥結束了。
幸存的百姓們從角落裏走出來,個個帶傷,恐懼和悲憤逼出了他們的淚水。
當他們看到被人抬著的我時,臉上終於有了希望。
“周先生!”
一個老者顫顫巍巍地走過來,當他看見我軟軟垂下的雙腿時,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您的腿......您的腿怎麼了?”
“是顧念晚,是她害了我們!”
“她為了那個野男人,帶走了所有兵馬,棄了我們一城百姓啊!”
“將軍,你糊塗啊,你錯信了那個毒婦,害死了我們全城的人!”
幸存者的哭喊和控訴,像一把把尖刀,插進林將軍的心裏。
他看著我的腿,再看看這滿目瘡痍的城池,身體晃了晃,猛地跪在了我麵前。
“周先生,我......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業城的百姓!”
他一個七尺男兒,此刻哭得像個孩子,“我罪該萬死!”
我不恨他,他也是一心為國。
“將軍請起,當務之急,是救人。”
業城已毀,幸存者不足百人,且人人帶傷。
城主也受了重傷,他拉著林將軍的手,求他將幸存者帶回安城醫治。
林將軍留下部分士兵駐守,清掃戰場,親自帶著我們和傷者,趕回安城。
歸途沉重,隊伍裏隻有傷者的呻吟和壓抑的哭泣。
行至半路,一隊人馬攔住了我們的去路。
顧念晚和薛庭衣著光鮮,神采奕奕。
顧念晚勒住馬,看見被抬在擔架上的我,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
“看來我與薛郎去白馬寺祈福,果然靈驗。”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裏滿是快意和鄙夷。
“周屹,你這叛國賊,終於被擒了。”
“我真沒想到,你竟會因為嫉妒,想害死全城的人來誆騙我。”
“如今這下場,也是咎由自取!”
她身邊的薛庭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輕聲安撫:
“晚晚,不必為此等人生氣。你料事如神,早早安排了林將軍在此,才沒讓他的奸計得逞。等回京,陛下必有重賞。”
顧念晚看向薛庭,眼神瞬間化為一汪春水。
“等我拿到軍功,便求陛收回我們那段荒唐的婚事,為我們賜婚。”
幸存者們再也聽不下去。
一個斷了胳膊的漢子,踉蹌著衝到他們馬前,用盡全身力氣,將一口血沫吐在顧念晚的臉上。
“賤人!”
“如果不是你帶兵離開,我的女兒就不會死,我的妻子也不會被......”
“你們這對狗男女!你們不得好死!”
受傷的百姓們瘋了一樣湧上去,用手抓,用牙咬,用盡最後的力氣去攻擊這對男女。
顧念晚蒙了。
直到林將軍麵沉如水,揮手讓士兵將她和薛庭控製起來時,她才終於意識到,
業城,真的被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