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消毒水的氣味刺鼻。
聽見門外護士低低的交談。
“隔壁VIP病房那對真恩愛,男的親手喂粥。”
“哪像這個306的,吐血暈倒,在地上躺了一小時才被送來,到現在連個探視的都沒有。”
封盈強撐著坐起,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她扶著牆,一步步挪向走廊盡頭那間豪華病房。
虛掩的門縫裏,白謹言正端著碗,小心翼翼地吹涼一勺粥,喂到陸時薇嘴邊。陸時薇嬌笑著搖頭,他寵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
接著,陸時薇的手覆上白謹言的手背,引著他撫上自己微隆的小腹。
“阿言,你喜歡收藏名畫,以後讓我們的寶寶也學畫畫好不好?”
“封盈那麼‘厲害’,讓她當保姆教孩子,你說行嗎?”
那清晰的隆起弧度,像一把燒紅的刀子,狠狠捅進封盈眼中。
想哭,卻發現眼淚早已流幹。
白謹言毫無遲疑,一口應下:“當然,輪不到她說不。”
陸時薇滿意地笑了,湊過去親他唇角,目光流連在他指間那枚象征他們婚約的訂婚戒指上。
“戒指真好看,什麼時候我手上也能有一枚呀。”
她伸手,帶著試探去摘那枚戒指。
白謹言竟未阻攔!
戒指輕易滑落,“叮”一聲輕響,掉進他手中那碗溫熱的粥裏。
陸時薇滿臉歉意,泫然欲泣:“阿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謹言眉頭都沒皺一下,連粥帶戒指,隨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臟了,不要了。”
像說那枚沾了粥的戒指,更像說那個被他徹底厭棄的人。
封盈再聽不下去,踉蹌轉身,卻因虛弱和心口的劇痛,腳下一軟,跌倒在地。
掌心被粗糙的地麵擦破,刺痛鑽心。
出院那日,隻有白家司機來接。
見她神色鬱鬱,麵無人色,司機小心翼翼提議:“城東別墅區今晚好像有宴會,挺熱鬧的,封小姐要不要去沾沾喜氣?”
封盈木然點頭。
到了現場,彩燈閃爍,歡聲笑語,她才驚覺,這竟是陸時薇的生日宴!
“白總真是大手筆!為陸小姐辦個生日宴,請遍了半個京城的名流!”
封盈僵立在寒冷的夜風中,單薄的身軀被風吹得瑟瑟發抖。
遍請名流,唯獨她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不知情。
封盈轉身欲走,卻被一群嬉笑著討要喜糖和紀念品的人群裹挾著,身不由己地擠進了燈火輝煌的宴會廳。
一進門,正撞見白母滿臉堆笑,褪下自己腕間那枚翠綠欲滴的玉鐲,鄭重地戴在陸時薇手腕上。
那是白家世代相傳、隻傳兒媳的傳家寶!
封盈與白謹言訂婚多年,白母從不讓她近觀。
如今,卻如此輕易地套在了陸時薇的手腕上!
“薇薇,好孩子,等你生下我們白家的金孫,媽隻認你這一個兒媳。”白母拍著她的手。
陸時薇摩挲著溫潤的玉鐲,喜色難掩,卻故作擔憂。
“可…可封盈姐姐才是阿言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白母嗤笑一聲,眼神輕蔑:“放心,一個假貨,鳩占鵲巢的東西!我有的是法子讓他們離得幹幹淨淨!”
封盈呆呆望著這母慈女孝的一幕,心口傳來遲滯而尖銳的刺痛。
原來白家上下,隻認陸時薇。
封盈感覺喘不過氣,倉皇逃離喧鬧的大廳,跌跌撞撞跑向花園深處。
夜風帶著涼意,她靠在一棵大樹後。
不知過了多久,兩道刻意壓低的交談聲從不遠處的陰影中傳來。
“白家女主人的位置,隻能是我的。媽,下一步該怎麼做?”是陸時薇的聲音。
“好女兒!媽就知道你能成!白家壓了我們陸家這麼多年,是時候讓他們血債血償了!”陸母的聲音帶著狠厲和興奮。
封盈呼吸猛地一窒。
陸時薇接近白謹言,懷上他的孩子,竟是陸家精心策劃的複仇!
陸母的聲音更加陰冷:“當年調換你和封盈,就是想安插一個我們的人接近白謹言,伺機而動。誰知那個蠢貨不爭氣,頂著陸家千金的名頭跟白謹言相處這麼久,連他的心都抓不住,一點有用的東西都拿不到。”
“還得是我親手養大的女兒薇薇你爭氣!你放心,媽心裏隻認你這一個女兒,封盈那種廢物,不過是顆棋子,她不配做我的女兒!”
封盈腦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
她成為封家的女兒,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富貴”,竟是親生母親一手策劃的陰謀?
憑什麼?
陸時薇的聲音帶著同樣的疑惑:“媽,封盈…她畢竟是你的…你怎麼舍得用她去交換?”
陸母的語氣淡漠得像在談論一件無關緊要的舊物:“一夜情的產物罷了,一個錯誤。當年要不是為了穩住姓封的,從他那裏套取啟動資金,你以為我會生下她?有什麼舍不得的。”
後麵的話,封盈一個字也聽不清了。
她渾渾噩噩地回到宴會廳,如同行屍走肉。
渾噩間,見陸母與陸時薇親昵挽手,言笑晏晏地走回來。
封盈無法麵對,猛地起身欲走。
門口人群突然爆發騷亂,驚恐的尖叫四起。
“瘋子砍人了!快跑啊!”
人群如受驚的獸群般奔逃推擠,混亂中將封盈狠狠推倒在地。
兩個持刀的蒙麵男人在廳中瘋狂劈砍,寒光閃爍。
警察很快趕到,控製住局麵。
一片狼藉中,陸時薇突然發出一聲淒厲至極的尖叫,撲向不遠處血泊中的兩人。
“爸!媽!”
刺目的血色中,正是剛剛還在與她說笑的陸父陸母。
封盈雙手顫抖,看著那兩具迅速失去溫度的軀體。
她在世上,再無血脈相連的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