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來有求必應的男友，在他的白月光回國後，學會了不接我的電話。

第一次，他為白月光接機，偌大的機場門口，布滿了紅毯。

他在鏡頭下，低頭看了看我的來電，最終還是沒有接。

第二次，他給白月光慶祝生日，而我在與他約好的餐廳裏，等到了餐廳打烊。

......

第九十九次，是我急性闌尾炎發作，痛到意識模糊前撥出他的號碼，語音提示依舊是“您撥打的用戶正忙”。

後來我才知道，他正在陪沈清淺在山頂餐廳慶祝項目中標。

沈清淺在朋友圈發了合照，配文：

【關鍵時刻，還是顧總最可靠。感謝顧總的‘優先處理’。】

底下有人評論，

【沈經理和顧總真是越來越有默契了，什麼時候官宣呀？】

沈清淺回複了一個害羞的表情。

顧司辰趕到醫院時，我的手術已經做完了。

他帶著一身的高級香水味，略帶歉意地說，

“抱歉晚晚，清淺那邊應酬走不開，你知道的，她剛回國，很多事情需要我幫襯。”

“你放心，肯定不會再有下次了。”

我看著他，明明麻藥勁兒還沒過，可我竟然還有力氣還他一個禮貌的笑。

我說。

“嗯。”

顧司辰，也請你放心。

我們之間，的確不可能再有下次了。

1.

出院後，我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營業廳換了一張新的SIM卡。

舊卡還留著，插在備用機裏，隻用來接收一些無關緊要的驗證碼，

以及，看看顧司辰什麼時候會發現，他把我“弄丟”了。

他當然沒有立刻發現。

他太忙了。

忙著陪沈清淺出入各種發布會，忙著為沈清淺引薦各路人脈，忙著扮演她“最可靠的司辰哥哥”。

這些細節，都是沈清淺的朋友圈“友情提供”的。

她似乎格外熱衷於展示顧司辰對她的“特別關照”，

每一張照片，每一段文字，都在無聲地宣告著什麼。

而我，則忙著收拾東西，聯係搬家公司。

以及，在求職網站上投遞簡曆，海投。

為了能更好地照顧顧司辰的生活起居，三年前，我在他事業上升期時，辭去了前途一片光明的設計工作，心甘情願做起了他的“賢內助”。

現在，這“賢內助”的身份，我不要了。

我要重新撿起我的專業。

一周後，顧司辰風塵仆仆地從外地出差回來。

他像往常一樣，把行李箱往玄關一扔，熟稔地喊道：

“晚晚，我餓了，給我煮碗麵。”

聲音裏帶著一絲旅途的疲憊和慣常的理所當然。

我從書房出來，手裏拿著一本麵試技巧的書，神色平靜地看著他。

“外賣軟件上有很多選擇，或者，你可以自己動手。”

顧司辰愣住了，臉上的疲憊瞬間被錯愕取代。

這是我第一次沒有在他開口的瞬間就奔向廚房。

他皺起眉，眼神帶著審視與不悅。

“怎麼了？誰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隻是有點累。”

我語氣淡淡，聽不出波瀾。

“累？”

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

“你在家能有什麼累的？別耍小性子了，快去做飯，我真餓了。”

我沒動，隻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腳邊的行李箱。

“你的行李也自己收拾一下吧。我還有事。”

說完，我轉身回了書房，關上門，隔絕了他探究的目光。

也留下顧司辰一個人站在客廳，臉色陰晴不定。

那天晚上，他最終還是自己點了外賣，並且，生平第一次自己動手收拾了出差的行李。

入睡前，他試圖從身後抱我，語氣比白日緩和了許多，

“晚晚，我知道最近忽略你了，別生氣了。”

“過幾天是你生日，我訂了‘星光餐廳’，給你好好慶祝一下。”

星光餐廳，本市最難預訂的頂級情侶餐廳。

我曾在他耳邊念叨過無數次，每一次他都以工作忙為由敷衍過去。

若是以前，我大概會立刻心軟，感動得熱淚盈眶，覺得他心裏還是有我的。

但現在，我隻是輕輕推開他環過來的手臂，聲音平靜無波。

“再說吧，我最近可能沒什麼胃口。”

黑暗中，我能清晰感覺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搭在我肩上的手也頓住了。

也許顧司辰現在還在覺得我是鬧脾氣。

可他不知道，我是不要他了。

2.

第二天一早，我出門準備麵試。

穿慣了家居服和圍裙，再次穿上正式的西裝套裙，我竟然有些不習慣。

顧司辰站在衣帽間門口，目光在我身上來回掃視，帶著熟悉的驚豔。

“晚晚，很久沒見你穿正裝了。”

他伸手想碰我的頭發，我下意識偏頭躲開。

這個動作讓我們都愣住了。

以前我最喜歡他摸我的頭，說這樣讓他覺得我很乖。

現在身體卻比大腦先一步做出反應，我已經開始抗拒他的觸碰。

吃完早餐後，我們一前一後走向玄關。

他穿西裝的樣子依然英俊挺拔，站在穿衣鏡前打領帶時，鏡子裏映出我們倆的身影，

他深藍西裝，我灰裙套裝，看起來依然像天造地設的一對。

但我知道，這副般配的表象下，有些東西早就變了。

麵試比想象中順利，走出寫字樓時，陽光正好。

路過一家裝潢精致的日料店時，想到曾經最愛吃日料的我因為顧司辰一句不吃生食，已經好多年沒吃過了。

推門進去後，我跟著服務員走向靠窗的位置。

我翻開菜單，正糾結要點三文魚還是金槍魚刺身時，

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一抬頭，是沈清淺挽著顧司辰的手走進來。

沈清淺親昵地靠在顧司辰的肩上，聲音甜得像蜜，

“司辰哥，你還記得這家店啊？”

“我們大學時最愛來的。”

顧司辰今天穿著深灰色西裝，領帶是和沈清淺身上那條裙子一模一樣的霧霾藍。

一切都像精心準備過的一樣。

早上我在和顧司辰一起照鏡子時升起的那一絲幻想，此刻都像陽光下的肥皂泡，輕輕一碰就碎了。

他們經過我桌前時，顧司辰的目光突然定住。

我迅速低頭翻菜單，假裝沒見到他。

餘光看到顧司辰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

沈清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

“怎麼了？”

不等顧司辰開口，她就親昵地拽著他的胳膊往前走去。

“快走啦，今天不是說要陪我吃金槍魚刺身嗎？”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餘光瞥見顧司辰被拉走時頻頻回頭的模樣。

服務員領著他們往裏麵的VIP包廂走去。

我不再看他們，低頭和服務員點單要了一個刺身拚盤。

幾分鐘後手機在包裏震動，是公司發來的入職材料。

我正要打開，朋友圈突然跳出沈清淺的更新提示。

九宮格照片裏，第一張是兩隻交握的手特寫。

配文：

【時隔五年，味道沒變，人也沒變。】

下麵的評論區已經炸開鍋。

【這是官宣了？】

【顧總終於等到白月光回來了】

【什麼時候請喝喜酒啊？】

沈清淺統一回複了一個害羞的表情。

我放下手機，刺身拚盤剛好送上來。

三文魚紋理分明，我放下手機，刺身拚盤剛好送來。

沾了點芥末醬油送入口中，辛辣直衝鼻腔，卻意外地沒有流淚。

走出餐廳時，手機又震了一下。

是顧司辰的消息，

【晚晚，城東新開了家蛋糕店，要給你帶嗎？】

我盯著屏幕，突然想起這三年來，他時不時就會帶城東的蛋糕回來。

抹茶千層、巧克力熔岩、榴蓮慕斯每次都是不同口味，但都出自城東。

我從未告訴過他我喜歡吃甜食，更沒提過城東。

直到上周，我在沈清淺朋友圈看到她的公寓就在城東。

才意識到每一塊蛋糕都是一次謊言。

每一次我以為的甜蜜都是顧司辰去見她的借口。

我沒回顧司辰的消息，而是聯係房產中介把我們現在的房子掛上去。

曾經最相愛的時候，顧司辰在房產證上隻寫了我的名字。

說要給足我安全感。

現在這份安全感倒是真的兌現了。

3.

和中介聯係好後，我沒回家，而是打車去了大學室友家裏。

廚房裏，她看著我熟練地炒菜做飯時，一臉不可思議。

“你以前可是咱們宿舍最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

“到底發生什麼了，讓你變了這麼多？”

我低頭刷著炒鍋，不知道要怎麼解釋這些繭子是為顧司辰學煲湯留下的？

要怎麼說因為顧司辰一句“太吵”，我已經三年沒去過livehouse？

我失聲笑笑，將鍋鏟擺好後看向好友。

“沒什麼，但以後也不會了。”

......

第二天回到家時，顧司辰正坐在客廳沙發上，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襯衫。

餐桌上精心裝飾的奶油蛋糕，用可可愛愛的字體寫著“五周年快樂”。

看見我，他猛地站起來，眼睛裏布滿血絲，

“你去哪了？”

“我給你七十多個個未接電話你都沒接，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你到底還記不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

我看著他近乎歇斯底裏的樣子心裏卻沒有一絲波瀾。

曾幾何時，顧司辰每個和沈清淺相處的夜晚，我也這樣聲嘶力竭地質問過他。

可換來的，隻是他疲憊的歎息和不耐煩的敷衍，

“晚晚，別鬧了。”

“你能不能懂點事？能不能有一點同情心。”

那時的我總以為，隻要再懂事一點，再體貼一點，就能換來他的珍惜。

現在想想，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

我的聲音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

“我有些忙。”

顧司辰被我的話說的一愣，他想到了什麼，臉上有些心虛。

“晚晚，你昨天是看到什麼了嗎？”

“你誤會了，我和......”

我抬手打斷了他的辯解，在包裏摸索出房產轉讓協議。

顧司辰曾說，他不希望我們之間出現“分手”二字，但如果有天我真的打算離開他，就直接把房子賣掉，他會明白我的意思。

剛要把轉讓協議推到他麵前，顧司辰突然叫住了我。

“晚晚！”

他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盒，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裏麵的一條鑽石項鏈。

“晚晚，我特意去訂製的，作為我們的五周年禮物。”

我沒接禮物，而是把目光落在茶幾角落的電影票上。

《愛在黎明破曉前》，

那是我們初遇時在私人影院看的第一部電影。

我記得那天晚上顧司辰握著我的手說，

“以後我們要每年紀念日都一起重溫。”

前幾年的我深深的把這個承諾記在心裏。

提前一個月準備禮物，提前三小時化妝，生怕錯過一分一秒。

可是如今我連今天是紀念日都忘了。

我伸手接過項鏈，隨手放在茶幾上，

“謝謝。”

“我有些忙，沒給你準備。”

我的語氣冷淡又疏離，顧司辰意識到，我不是沒準備，而是把紀念日忘記了。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幾秒，我能清晰地看到他喉結滾動了一下。

視線從我齊耳的短發滑到身上的職業套裝，最後定格在我空蕩蕩的無名指上。

“沒事。”

他突然扯出一個笑容，嘴角的弧度有些勉強。

“馬上就是你生日了，到時候我們好好慶祝。”

“星光餐廳的位置我已經訂好了。”

“你之前不是說想去那裏過生日嗎？我托人排了三個月的隊終於訂到了位置。”

顧司辰的聲音刻意放輕，帶著我熟悉的討好語氣。

以前每次惹我生氣，他都會用這種聲音哄我。

我望著他期待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把房產轉讓協議收回了包裏。

那就等生日的時候再說吧。

五年感情，吃一頓分手飯，也算給這段感情畫上一個體麵的句點。

4.

生日這天，顧司辰明顯特意裝扮了。

他穿著熨燙筆挺的黑色西裝，手裏捧著一大束白玫瑰。

臉上的笑卻在看到我裝扮的瞬間僵住。

他的目光落在他曾經說過最討厭的卷發和短裙上。

“怎麼穿成這樣？”

他果然皺起眉頭，但很快又換上溫柔的語氣，

“不過你開心就好。”

我平靜地整理著包裏的房產轉讓協議，沒把他的小動作放在心上。

這套衣服確實不符合他的審美，但穿著它，我才感覺找回了真正的自己，

不是他喜歡的那個溫順乖巧的，而是會獨立思考、有自己喜好的林晚舟。

星光餐廳的霓虹燈在暮色中閃爍，曾經我多期待能來這裏慶祝生日。

可此刻站在門口，心裏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顧司辰熟門熟路地帶我們到靠窗的位置，窗外整座城市的夜景盡收眼底。

他翻開菜單向我推薦：

“這裏的法式鵝肝很出名。”

“還有鬆露意麵......”

服務員笑著插話，

“這位先生對我們的菜品真了解，”

“一定是常客吧？”

顧司辰的表情僵了一瞬，心虛的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卻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平靜地合上菜單。

“我要一份牛排，五分熟，配蘑菇醬。前菜要凱撒沙拉，不要麵包丁。”

用餐時，顧司辰一直在找話題緩和剛才的尷尬氣氛。

從公司近況談到最近的電影，又說起打算帶我去馬爾代夫度假。

我隻是偶爾點頭，專注地切著盤中的牛排。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插入。

“司辰哥哥？”

沈清淺穿著白色長裙站在桌邊，像一朵嬌豔欲滴的白玫瑰。

顧司辰的餐刀在盤子上刮出刺耳的聲響。

他看了看我，又看向沈清淺，表情尷尬得近乎滑稽。

我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貼心的替他解圍。

“你們有事要談吧？”

“不用管我，請便。”

顧司辰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起身走向沈清淺。

他們站在三米開外的香檳台前，我看見沈清淺塗著紅色指甲油的手搭上他的手臂。

不到一分鐘，顧司辰就回來了。

沈清淺站在原地愣了幾秒，最後踩著高跟鞋氣衝衝地離開了餐廳。

我有些意外。

以前這種場合，被丟下的從來都是我。

顧司辰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我感到很陌生。

“晚晚，我......”

我輕聲打斷他的解釋，低頭繼續用餐。

“牛排要涼了。”

他的解釋我已經沒有耐心再聽。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

再過十分鐘，等房產協議簽完，這一切就都結束了。

後半程顧司辰明顯放鬆了許多，甚至說起要重新裝修書房。

我配合地微笑，偶爾應和幾句，看著他眼中的欣喜越來越明顯。

甜點上桌時，我覺得時機差不多了。

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文件夾。

顧司辰已經完全放鬆下來了，他笑著問，

“這是什麼？”

我翻開文件，指向簽名處，

“房產轉讓協議，你簽個字就行。”

“等房子賣出去後，我們也好聚好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