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第一個衝進來的,赤著腳就將弟弟抱在懷裏檢查。
“金寶怎麼了?”
“李小雪打我!”
弟弟嚎啕大哭道。
我不敢置信地愣住。
爹娘忙著農活和打獵,我弟算是我帶大的。
冬天天不亮我就爬起來,把衣服放在爐子旁,烤得暖烘烘的才給他穿。
每天去哪都背著他,生怕他磕著碰著。
有次為了保護他,我一個人打跑了三個男人。
我實在沒想到,他就為了能多吃兩口飯,竟然這麼汙蔑我!
我娘一聽這話就炸了,嚷嚷著要把我趕出家門。
爹收拾完廚房,猶豫著勸道:
“小雪一向疼金寶,我總覺得她不可能打他,這事還是得當麵問問她。”
“你別總對小雪那麼凶,她已經很懂事了,還攢錢給你買發夾呢!”
娘低頭縫著一件紅色小襖,頭都不抬。
“那你找她去。”
“我對她夠好了。快入冬了,我這不是在給她縫新衣服嗎?”
我爹滿臉欣慰地出門了。
我更是受寵若驚。
娘的繡工是十裏八鄉出了名的好,天天變著花樣地給弟弟做衣服。
卻從沒給我做過一件。
此刻我小心翼翼地摸那細密的針腳,手卻穿了過去。
眼眶有些發脹,心裏又暖又酸。
多好的衣裳啊,可惜我這輩子都穿不上了。
隔壁嬸子突然敲了敲我家的窗,笑道:
“金鳳,你可得把小雪好好打扮一下!”
“趙福德看了她的照片,滿意得不得了,說除了二十塊錢之外,還願意多加一頭牛當彩禮!你真是有福!”
聞言,我如遭雷劈。
趙福德是隔壁村出了名的流氓,年輕時偷看姑娘洗澡被人打斷了一條腿,就此打了幾十年光棍。
他都能當我爺爺了!
盯著嬸子手裏的照片,我一陣恍然。
那是我家的全家福,也是我十二年來拍的唯一一張照片。
娘總說照相很貴,沒必要給我照。
自己卻帶著弟弟一年拍幾張照片,家裏都快掛不下了。
直到上個月她說要照全家福,破天荒幫我打扮,讓我也站在相機前。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我爹聽到這消息,麵色鐵青地趕回來質問我娘。
我終於找到依靠,恨不得撲進他懷裏大哭一場。
“爹,求你了,雖然我已經死了,可我還是不想讓娘把我嫁給一個老瘸子!我想上學!”
爹娘無聲地對峙。
娘隻冷笑一聲說:
“就你會做好人!你也不想想,小雪不嫁,金寶以後哪來的錢上學?”
我爹沉默很久很久,突然回房砰地甩上房門。
應該是默許了。
娘捏了捏我弟的臉,寵溺道:
“娘把賠錢貨賣出去了,以後她就再也沒法打金寶了。”
“賣的錢給你買肉,以後還給你娶媳婦!”
弟弟開心地拍手大笑。
我忍不住絕望大哭,哭到整個人都抽搐了,才終於落下一滴淚。
眼淚好燙,燙得我竟有種即將灰飛煙滅的錯覺。
我娘趕了幾天工,小襖做好了。
我卻一直沒回來。
娘終於急了,正催著我爹去找。
村裏的廣播突然響起。
“各位村民們注意,村子附近發現了一大一小兩頭熊!各家各戶不要獨自出門,入夜後鎖好門窗......”
帶崽母熊本就攻擊性極強,更別說它這時還沒冬眠。
一定是還沒吃到足夠的食物,餓得狠了。
我爹娘同時變了臉色,慌忙跑出門找我。
他們是擔心我嗎?
還是擔心沒法拿我賣錢了?
算了,我已經不想知道答案。
弟弟獨自在家,拿著他的小木劍亂揮,假裝他是大俠。
外麵忽然傳來什麼動靜,他好奇地追進樹林。
就見一棵樹後露出我的衣角。
我弟毫不猶豫,直接撿了塊石頭狠狠扔過去。
“賠錢貨!快滾啊!”
“不許進我家,我的肉不給你吃!”
他還嫌不夠,衝過去舉起劍就要砍,卻突然呆住了。
我憐憫地歎了口氣。
就見我弟滿臉驚恐,整個人不住發抖,褲襠那裏暈開一片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