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地跪在浣衣局外的宮道上,來來往往的宮男掌事姑姑低著頭快步奔走。
王桂芙訓斥完我一拂袖帶著那個小掌事姑姑走了,看起來氣得不輕又踹了一腳浣衣局搖搖欲墜的大門。
這宮中倒真是銀子最好使,人命還不如物件金貴。
遠處傳來陣陣腳步聲,我悄悄抬頭睨了一眼。
紀慈端著聖旨,身後的一群小掌事姑姑端著金銀的物件恭敬地緊跟在她的身後。
果然這王桂芙是在聖上前被拂了麵子,沒鬥過紀慈拿我撒氣了。
端著聖旨的紀慈不經意間朝我這瞥了一眼,她今日穿得更好看了。
哪怕冷著一張臉,也活像話本裏食人精魄的妖怪。
我目送著她們進了鐘鼓司,看來今日又要有個宮男飛上枝頭了。
周朝女帝好色,宮裏的答應和官男子多得數不清。
我這次故意鬧了這一出,不知道紀慈能不能垂憐垂憐我把我也調到內侍呢。
紀慈回來找我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她俯視著我
「罰跪也能出神?幾個腦袋夠你掉的啊?」
多好的嗓子啊,吐出來的話卻這麼刻薄。
這刻薄的女人對我控訴的眼神全然無視,繼續自顧自地問我。
「說說吧,你這是犯什麼事了?」
「想殺人被撞見了。」
我沒好氣地回到,紀慈吃了一驚將玩笑話咽了下去。
「我逗你玩,你還真動手啊?還是光天化日眾目睽睽之下?」
「知道你膽子大,沒想到這麼大。真是小瞧你了…」突然紀慈眼神一利,又冷聲問道。
「你用我給你那把刀了?」
她語氣不善,眼神也微眯了起來。見我搖頭,又一瞬變回了笑意盈盈的惡毒模樣。
「本官以後可不敢逗你了,不然遲早有一天被你這個小子害得人頭落地。」
見宮人出來點燈,紀慈隱入了暗處輕輕拍了拍我的肩。
我會意,悄悄地起身跟她走了。
紀慈的宿處僻靜,進了個小宮男也無人察覺。
「好好伺候吧,給本官伺候舒服了。明日換個差事給你。」她調笑著開口,神色卻無精打采的。
聽紀慈這麼說,我心頭一動勾上了她的腰帶。
堂堂心狠手辣的姑姑就這樣被我拉了一個踉蹌,一時紅了耳根。
我無辜地看向紀慈,見她不自然地咳嗽了說道。
「不是姑姑讓冬希伺候嘛…怎麼,冬希哪裏做錯了嘛?」
「你你你…」見紅著耳根的姑姑急了半天,道不出個所以然我就順勢依在了她的懷裏。
紀慈一把推開我,清了清嗓子故作鎮定地開口。
「去打盆水來,誰讓你擅自揣測本官的用意的。」
不等我出門,紀慈的幹女兒先敲響了房門。
「幹娘,睡了嗎?」
紀慈招呼我到她的身後,打開了門。
小禮子見我在屋內,神色有些意外被紀慈不善的視線一掃立刻低下頭沉聲開口。
「門口被丟了人,您快去瞧一眼吧。」
紀慈帶著我出門前還不忘披上件披風給我,晚風卷雜著淡淡的血腥味湧入我的鼻腔。
門外一個隻著裏衣的小掌事姑姑被丟在草叢裏,若不是胸腔微弱地起伏著我還以為她已經死了。
是今早跟在王桂芙身邊的那個麵容姣好的小掌事姑姑,她的幹女兒。
紀慈的身體從目光接觸到這小掌事姑姑身上的鞭傷就開始變得僵硬了,我悄悄牽住了她的手。果不其然被她瞪了一眼,僵硬的身體卻微微緩和了。
「暗門子裏的東西,這麼多年了王桂芙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暗門子?」
紀慈不答,隻是對著小禮子吩咐道。
「拿床被子給她蓋上,若是明早醒了帶進屋去拿點藥給她。」
看到小禮子微微不忍的目光,她搖搖頭繼續說道。
「若是死了那就是她的命,看她的造化吧。」
一陣夜風拂過,穿著單衣的紀慈顯得越發單薄。
我愣了愣地看著她的背影,哪怕惡毒如紀慈到了深夜也會顯得落寞吧。
「你若是也想凍著,就凍一夜吧。」她一回頭見我憐愛地看著她,沒好氣地開口。
我連忙跟上她,這廝是真能凍我一夜。
我真是瘋了,會想著憐愛這個陰險狡詐的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