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或許是李崇潤住在隔壁院子的緣故,我難得夢見了及笄時的事情。
我是太傅之女,自小便以才華名冠京城,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及笄那年,登門提親的人都快踏破我家門檻。
我爹有意讓我做太子妃,畢竟那是他親自教授長大的孩子,千乘之尊。
我娘疼愛我:「都說女子嫁人後便如籠中雀,到底是相伴一生的人,還是嫻兒自個兒拿主意吧。」
我去大相國寺求姻緣,懇請菩薩賜我一位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夫君。
這時,香案下方的紅縵突然掀開,露出一張清雋脫俗的臉。
他微笑著,眼裏好似揉碎了所有日光。
「這位小娘子,你麵前的菩薩可不管姻緣,拜錯了。」
我怔愣著看他,看得有些出神。
寺廟後方的紅梅開滿了山坡,他剪了我的小相掛在梅枝上,祈求我平安和順。
我在佛前立誓,除了李崇潤我誰也不嫁。
氣得父親關了我好幾日緊閉。
相思難耐,李崇潤翻牆進府見我。
「嫻兒,我早已將你視作我此生唯一的妻。」
在他的甜言蜜語下,我們初嘗禁果,月光照在床前地上,滿地淩亂衣衫。
彼時我以為,求告菩薩顯靈,當真賜我一位滿心滿眼都是我的夫君。
誰曾想,所謂的天造地設、菩薩顯靈,不過是他謀劃已久的一場複仇。
翌日一大清早,李崇潤的未婚妻沈清繚就找上門來。
見到我,神情十分不屑:「將軍呢?」
清白出身的小娘子,總是瞧不起我們。
放著好端端的大娘子不做,非要做妾。
我剛要引她去李崇潤的院子,忽地瞥見廊上跑來一個小小的身影。
我心下一驚。
阿寶長得太像李崇潤,若是被沈清繚認出來......
我急忙將她往另一個方向引:「妾身真是昏頭了,將軍正在花廳同王爺用膳呢,姑娘這邊請。」
沈清繚本就窩著一肚子火,這下更是氣急。
伸手用力推搡我的肩膀。
我一時沒站穩,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阿寶見狀,紅著眼持劍衝了上來:
「不準動我娘親!」
沈清繚身側的嬤嬤大驚,猛地一腳踹在阿寶胸口,我撲上去護著他,一個仰翻滾在地上,後腦勺撞到梅樹。
「哪來的小畜生,敢對我們家姑娘動手?!」
這邊的聲響驚動了花廳上的兩人。
李崇潤擰著眉走過來:「怎麼回事?」
沈清繚一下子軟了嗓音:「齊王府上養的都是什麼東西,這個賤婢非要帶我繞路,還有她懷裏那個小畜生,竟然敢持刀行凶。」
他倏地沉下臉來:「把人交出來!」
我死死抱著阿寶,誰也不能從我懷裏搶走他。
正僵持著,齊王來了。
「本王說怎麼這麼大排場,原來是侄媳婦來了。」
沈清繚一聽這話,立即羞紅了臉:「是小女冒犯,王爺莫要打趣。」
說完不忘扯了扯李崇潤的衣袖。
他乍然回神:「不敢叨擾王叔,我這就帶她回府。」
二人正要離開,忽然一道稚嫩的嗓音響起:
「王爺,是那個姐姐先推阿娘的,不怪阿娘。」
李崇潤身形一僵,不敢置信地回頭看。
正好對上阿寶那張與他極為相似的臉。
半晌,他咬牙切齒道:「秋嫻,你怎麼敢......」
怎麼敢生下他的孩子?!
不僅是他,在場眾人都意識到這一點。
難道,秋姨娘帶進府裏的野種,實則是鎮遠將軍之子?
我木然閉上眼。
這一刻還是來了。
「王叔見諒,我與此人還有舊事要清算,先把人帶走了。」
齊王還沒開口,他就一把將我拽上門,連帶著阿寶一起,策馬揚長而去。
踏入將軍府的瞬間,我被猛地抵在牆上:
「秋嫻,你怎麼敢背著我偷偷把孩子生下來?!」
他的聲音憤怒極了,嚇得阿寶哇哇大哭。
他讓婢女將阿寶抱走。
真是好笑,明明是他一走了之,不管我和孩兒死活,現在反倒回來質問?
我嗓音沙啞:「他是我最後的親人。」
李崇潤冷笑一聲。
「你當真以為我還會信你的鬼話?你爹娘若是知曉你今日行徑,恐怕會將你活生生打死!」
原來,他還不知道我雙親亡故。
也是,邊疆消息閉塞,他本就不願打聽秋家的消息,更不會有人主動告訴他。
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痛得我說不出話,但又不得不說。
「將軍若是來興師問罪的,不妨直接開口,我還要如何做才能抵消你的恨意?」
「抵消?你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