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再次睜眼,是醫院熟悉的消毒水味。
“還好你命大,石頭是擦著你掉下去的,要不然高低得截癱。”
護士認識我,衝我解釋道。
我點點頭,想喝水,發現床頭的水瓶是空的。
護士麵露尷尬:
“不好意思啊小言,沒有你老公的允許,我們不能給你水喝。”
“你知道的,他剛給我們醫院捐了一棟樓,得罪不起。”
手上的動作一頓。
我沉默一會兒,收斂了嘴角的苦笑。
“沒關係。”
護士換完吊瓶,又張了張嘴。
猶豫了很久,才開口問我:
“我想問你,你爸爸一直掛著的特效藥怎麼最近改成葡萄糖了啊?”
“什麼?”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從來沒停過我爸爸的特效藥。”
想到了什麼,我臉色霎時一白,急忙衝下病床,跌跌撞撞朝著爸爸的病房跑去。
父親癱瘓在床多年,一直靠特效藥吊著一條命。
沈瑢川不是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醒了會來這。”
江宜儂指甲鮮紅,輕佻地撥弄我爸爸的呼吸機。
衝我笑得一如既往地可惡。
我一把推開她,拚盡全力向她嘶吼:
“江宜儂!你敢!”
“我有什麼不敢。”
“你信不信,不管我對你做什麼,沈瑢川都不會怪我。”
她得意洋洋:
“我不過簡單挑撥了一下他爸爸的死,他就那麼簡單相信我了。”
“這麼快就停了你爸爸的特效藥,你們之間的感情還真是可笑。”
江宜儂眼睛一轉,衝上前猛地拔掉呼吸機的插頭。
機器瞬間黑屏。
我瘋了般上前爭搶,巨大的動靜引來了沈瑢川。
“啊!喻言!你抓得我好痛!”
江宜儂趕忙躲在沈瑢川身後。
沈瑢川不由分說,一巴掌打到我的臉上。
病床上的爸爸抽搐兩下,徹底沒了呼吸。
我赤紅了眼。
意識到發生的事情,沈瑢川的呼吸罕見一滯,神色複雜,良久吐出一句:
“宜儂脾氣一向比較壞。”
輕飄飄一句,宣告了我爸爸的死亡。
我一口血梗在喉嚨裏。
最終卻隻能無力跌坐在地上。
萬念俱灰。
我麻木將爸爸的屍體火化,得到一捧骨灰。
幫扶的項目申請表批準下來,我最後一次回到別墅,收拾行李。
沈瑢川中途來過。
他的神態竟有些如釋重負,看向我的眼神也罕見浮上溫柔。
“過幾天有個拍賣會,你陪我參加,好嗎?”
我疑惑他的態度。
腦海倏忽劃過他質問我他父親死時我的所作所為、還有不久前江宜儂的自得,突然明白了什麼。
沈瑢川,竟然認為我是他的殺父仇人。
無限的可笑。
解釋的話就在嘴邊,我卻失去了所有力氣。
有什麼意思。
我的爸爸已經死了。
死在他的授意和縱容下。
我隻是朝他輕笑,點點頭:“好啊。”
沈瑢川吐出一口氣:“到時候給你挑喜歡的東西。”
我沒理,低頭繼續收拾行李。
卻不見爸爸的骨灰。
手機發來一條消息:
【對了,你爸爸的骨灰被宜儂拿去養花了。】
【至此,我們倆扯平。】
耳邊一陣嗡鳴。
登機提示又跳出。
我平複顫抖的手,再無留戀地離開。
登機前,我將離婚協議發到沈瑢川的郵箱,編輯一段話:
【沈瑢川,請用我們年輕時僅剩的情分,去好好查查你爸爸的死因。】
隨後便是拉黑刪除。
再也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