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完就準備離開,舅媽趕緊跑幾步衝到門口,整個人靠著門板不讓我走:
“有錢不出,讓自家親人去背貸款?任芳芳,你怎麼能毒成這樣?”
外婆猛地站起來,氣得手直發抖,指著她吼:
“你給我閉嘴!芳芳輪不到你教育。”
舅媽一臉不服,聲音比她還高:
“媽,現在肖建軍都下崗了,肖爽以後上大學的錢都不知道去哪兒籌!
“可她還跟個沒事人一樣,手裏攥著錢卻一點力也不想出。我說她幾句怎麼了?”
我嘴角一勾:
“舅媽你是操心過頭了,以肖爽的成績,絕對上不了大學,這筆錢你就別費勁了。”
舅媽氣得衝過來要撕我嘴,被舅舅從後麵攔腰抱住,兩人撕扯起來。
外婆抓起桌上喝空的易拉罐摔在地上,嗓子都吼啞了:
“你倆是要氣死我嗎?給我住手!”
“錢本來就是芳芳的,她不願意出誰也不能強迫她。”
“出租車先不買了。“
”建軍,你去找你那個開出租的朋友說說,反正他隻開白天,咱們給點錢租他的車,你去開夜班。”
“家裏總不能斷了進項。”
舅舅一聽就急了,四十多歲的大男人,當場對著外婆撒起嬌來:
“媽,可我晚上熬不住啊。”
“熬不住全家就一起喝西北風!我就是把你慣太狠了。”
外婆說著就去擰他耳朵。
舅媽又心疼起自家男人來,趕緊把他拉進廚房去收拾碗筷。
客廳裏瞬間靜了下來,我沒看站在旁邊的外婆,拉開門就要離開。
“芳芳,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她彎腰從櫃子裏取出一副新作的袖套。
“銀行裏那些鈔票臟得很,上班的時候把這袖套帶上,免得弄臟衣服。用舊了,外婆再給你做新的。”
我接過袖套,緊繃了一晚上的心弦終於鬆了些,嘴角輕輕抿起:
“謝謝外婆,你也多保重。”
從舅舅家出來,我沒回單位宿舍,公交車一直坐到終點站——西區陵園。
放一束花在媽媽墓碑前,我把順利入職的好消息告訴她。
從小我身邊就隻有媽媽,媽媽身邊也隻有我。
這讓我一度以為我們沒有親戚。
直到媽媽在全國技能競賽獲獎,從技術工人晉升機關幹部後,慈祥的外婆和豪爽的舅舅出現了。
媽媽看著我一邊吃著外婆給的棒棒糖,一邊玩著舅舅送的洋娃娃,忽然按住我的雙肩,鄭重地說道:
“芳芳,你要記住,除了媽媽,其他人對你的好,都是有代價的。”
“永遠不要為了討好別人委屈了自己。”
現在的我已經沒有媽媽了,但她的話我始終記得。
我打開記賬本,當著媽媽的麵記下今天的賬目。
“媽媽放心,芳芳不欠別人的,也不委屈自己。”
“但媽媽給我的,誰也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