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謹川一夜走紅當晚,用自己的成名作和99朵手作玫瑰向我求婚。
每一朵玫瑰中間都藏著一串代碼字符,拚在一起就是一個程序。
而這個程序背後是一張被鎖起來的離婚協議書。
“希希,我向你表白過99次,也給自己留下99次機會,如果我讓你不開心一次,你就可以拆開一朵玫瑰。”
99朵玫瑰都麵目全非的時候,也是我和程謹川徹底結束的時候。
我望著程謹川滿是愛意的眼神,以為這個程序永遠不會有破解的一天。
可隨著程謹川和他的女徒弟越來越親密,曾經花團錦簇的玫瑰漸漸變得稀疏起來。
當玫瑰隻剩最後一朵的時候,程謹川仍不以為意帶著女徒弟去約會。
“不就是朵破花,回來再給你買。”
我點了點頭,收起所有歇斯底裏,平靜送他出門。
不值錢的東西,我也不想要了。
安靜的房間裏隻有時針轉到12點的滴答聲,餐桌上的燭光晚餐已經沒有熱氣了。
說好會回來陪我過結婚紀念日的程謹川卻不見一絲人影。
我僵硬地動了動手,拿起刀叉把餐盤裏的食物一點點吃光。
盡管應該習以為常,但心底卻還是忍不住抽疼起來。
這不是程謹川第一次爽我的約。
自從他的女徒弟出現之後,這樣一個人被孤零零丟下的場景發生過的次數都快數不過來。
一開始他們之間隻是普通師徒,一個不會,一個指點。
可指點慢慢從口頭言語變成了手把手接觸。
一切慢慢變了味。
許池煙做了噩夢,即使我生病發燒正等著吃藥,程謹川也能想也不想就匆匆離開。
我忍著難受和心酸自己去把掉在地上的藥片撿起來。
許池煙想去餐廳吃飯但沒人陪,程謹川就能立馬推脫有事放下筷子去赴約。
絲毫不顧忌那天是我生日,留我一個人難堪地麵對周圍的竊竊私語。
就連我上班暈倒住院,程謹川也能被許池煙一個電話叫走,直到出院那天也再沒來過第二次。
我也曾不甘地質問。
可得到的隻是不耐煩的敷衍。
“希希,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回想起程謹川失望至極的眼神,我心中一痛。
這句話我也想問他。
明明從前那麼愛我的人,為了追求我花盡心思向我表白99次,怎麼突然眼裏就有了別人呢。
我在床上輾轉難眠,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卻又被拖進回憶裏。
那是程謹川向我表白的第98次。
一身文藝氣息的青年站在梧桐樹下,眼神眨也不眨地看著我從遠處走來。
我沒想過談戀愛,愛情對我本不是必需品。
可一對視上程謹川溫和而繾綣的眼神,我就忍不住心跳加快。
在程謹川鍥而不舍的追求下,我早就默許和他交往。
是程謹川讓我不先不要答應。
“希希,讓我追求夠99次再答應好嗎,這不隻是為了表達對你的珍重,也是在告誡我自己。”
“我的愛人是我好不容易才追到的,以後每一天想起這段經曆,我都要多珍惜一分。”
告白十分美好。
20歲的我真的相信了,以為能和程謹川走一輩子。
可30歲的程謹川卻沒能做到。
睡醒時,我眼角還殘存著濕意。
手機已經被新招的小助理的消息轟炸很久了。
打開朋友圈,果不其然看見許池煙和程謹川一上一下緊挨著的情侶頭像。
把圖放大一看,我卻差點沒拿穩手機。
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日出照片,隻有露出的影子能區別出不同。
許池煙曾經讓程謹川陪她拍過比這更過分的照片向我挑釁,卻沒有哪一張能讓我如此失態。
那是程謹川第99次向我告白的地方。
他竟然帶著許池煙去了。
眼前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我隻覺得前所未有地疲憊。
2
程謹川回來已經是三天後。
他無視了結婚紀念日那天我問他在哪的消息,發了機場定位讓我去接人。
我把車停靠在一邊,看見遠處的程謹川推著兩個人的行李箱,背著許池煙的包,正低下頭給她擦汗。
三天時間夠他們去很多景點。
無一例外,全是程謹川曾經向我告白的地方。
許池煙不遺餘力地把每一個打上了我和程謹川烙印的地方都換成了她的。
她有恃無恐,我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他們上車的時候,我忍不住瞥了一眼副駕駛座上已經拆開的一朵紙玫瑰。
程謹川上車後遞過來一個紙袋,冷淡開口。
“出差給你帶的禮物。”
嘴裏的苦澀彌漫開。
他和許池煙在朋友圈那麼高調,居然還在用出差敷衍我。
見我沒接,程謹川輕輕皺了一下眉,眼神隨著我的視線落在那朵殘破的紙花上,語氣不耐起來。
“魏晗希,你別沒事找事。”
我還沒開口,旁邊的許池煙就小小驚呼一聲,嗔怪地輕捶了一下程謹川的肩膀。
“那是你親手給我做的紀念品,怎麼能送給希希姐。”
程謹川一愣,對著許池煙輕輕笑著收回了手,又從後麵摸出個塑料袋裝著的小掛件,隨手丟到前麵。
“拿錯了,這個才是你的。”
我張著嘴說不出話,許池煙已經從後視鏡裏得意地朝我挑眉。
如果是之前,或許我會拿出朋友圈的照片毫不留情地質問。
但現在我隻是動了動手指,最終什麼也沒說。
那捧99朵玫瑰已經所剩無幾,預示著我和程謹川馬上要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
為了程謹川,讓自己變得那麼麵目全非和難堪,不值得。
車一路開進程謹川自己的畫室。
隔壁h市即將舉行一場國際畫展,遍邀知名畫家前來參展。
成名已久的程謹川本應赫然在列,卻遲遲沒有收到邀請函。
程謹川這次出去就是為了采風再畫一副能夠參展的作品。
助理前來詢問的時候,程謹川麵色閃過一瞬的不自然。
他隻顧著和許池煙去玩了,哪裏還有心思去創作。
助理為難地看向我。
這次展覽雖然是市級的,但含金量卻極其高。
程謹川也是在幾年前的這次展會上一炮而紅的。
參展截止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如果還沒有可以參展的作品,對程謹川的事業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我隻冷眼看著,不說話。
程謹川的事業是我看著一路起來的。
正因為曾經看見過他的艱辛和不易,所以我更替他珍惜羽毛。
可惜,自從許池煙來了以後,他的心思早就不在畫作上了。
這幾年,根本沒有一幅可以拿得出手的作品。
“川哥以前的畫作那麼多,又那麼厲害,隨便挑一幅送過去不就好了。”
程謹川牽強一笑。
之前的作品已經試了個遍,主辦方都委婉拒絕了,直言希望有新的血液。
“啊......”
許池煙無辜地眨著眼睛,眼神無害地落在我身上,裏麵充斥著的惡意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3
“希希姐,你是不是因為我和川哥去出差生氣啊,明明以前這些事都是你辦的,怎麼以前都行現在不行了?”
“我也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心疼川哥在外麵這麼奔波操勞,你要是真的介意,我給你道歉好不好?”
許池煙說到後麵,整個眼眶都紅了,作勢要來給我鞠躬道歉。
卻被一旁不知什麼時候臉色陰沉下去的程謹川攔住。
程謹川默不作聲,沉著眼上上下下掃了我好幾回。
最後啞著嗓子叫了我一聲。
“希希。”
“我第一次參賽,是你通知我可以去的,這些年我對你是十足信任的,但為什麼這次......”
程謹川的話在看清我的眼神後一頓,終於說不下去。
我紅著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手不自覺地在抖。
我可以接受程謹川不愛我的事實,卻沒法忍受他在這樣輕易的挑撥下就生出的猜忌。
“程謹川,你還有沒有心......”
程謹川剛剛追求我的時候,隻是一個一窮二白的美術生。
沒有極高的天賦,也沒有家裏的人脈,前途一片渺茫。
但看清他眼底蘊藏的熱愛後,我就一直鼓勵他去試試。
不顧父母反對在一起之後,我沒有選擇依照本來的專業去找一份體麵且高薪的工作。
而是回到程謹川身邊,照顧他的衣食起居,讓他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創作裏。
誰都可以懷疑程謹川對畫畫的熱愛與堅持,但我不會。
誰都可以懷疑我對程謹川的付出和支持,但程謹川不行。
程謹川自覺失言,臉色不自然地撇過臉去,放軟了語氣。
“我不是懷疑你什麼,我隻是......”
隻是什麼,他卻說不出來。
好半晌,程謹川才低下頭匆匆說了句“這次是我錯了,你拆掉一朵玫瑰吧”就拉著許池煙進去。
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隻覺得自己突然成了一個笑話。
程謹川捧給我象征主導權的玫瑰,現在卻成了他不想擔責的借口。
晚上回家時,程謹川意外地居然在,看見我回來,就殷勤地上來接過我的包。
“希希,今天是我不對,說的話讓你傷心了,今晚我給你賠罪。”
桌子上盛好的飯菜已經有些涼,一入口就知道,這是程謹川和許池煙常去吃的那家店。
到底是特意讓人做的,還是順手打包回來的剩菜,程謹川最清楚。
“明天晚上有一場酒會,聽說這次畫展的幾個讚助商都在......”
我淡淡看著程謹川,頓時沒了胃口。
程謹川有些掛不住麵子,語氣也冷淡下來。
“這方麵的事一直是你在管,酒會不也是該你去嗎?”
那許池煙呢?
許池煙一開始被招進來隻是跟著程謹川學畫畫,後來不滿足於此,又開始插手我的部分。
程謹川從來沒說過一個不字。
輕鬆的活丟給她,畢竟是個新人。
難辦的就歸我,畢竟是我應該的。
而且,我有胃病,喝不了酒。
程謹川明明知道,卻還是想讓我去。
我扯著嘴角一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程謹川的手機就響了。
許池煙嬌滴滴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川哥,我買了電影院的票,你要不要來看?”
程謹川眼神一柔,溫聲答應,掛了電話就要出去。
門被拉開時,我叫住了他。
“程謹川,99朵玫瑰,隻剩最後一朵了。”
程謹川皺眉,以為我在借此威脅他。
“不就是朵破花,回來再給你買。”
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又塞了一嘴涼掉的菜,平靜地收掉餐具後,將最後一朵玫瑰也拆掉了。
4
不知道程謹川當初手工費了多少力氣,但拆起來隻是輕輕幾下。
就像他對我的感情。
看起來厚重如海,但等浪潮退去,其實也不過是一地水跡,很快就能被太陽曬幹。
根本不值一提。
第二天我就根據程序上解碼的密碼,去保險箱裏拿到了已經簽好字的離婚協議。
紙張已經放了很久,邊沿都有些泛黃蜷曲。
隨著離婚協議一起取出的,還有程謹川的成名作《永愛》。
是以我為靈感而創作的。
那是程謹川到目前為止靈感最為噴湧的時候。
畫家的畫不是不需要推銷的,酒香不怕巷子深隻是少部分。
《永愛》完成的那個冬天,很冷,前所未有的大雪覆蓋了一切。
我記不得帶著這幅畫,冒著刺骨的寒風,去了多少地方求了多少人等了多少天。
閉門羹吃了一茬又一茬。
最後終於等到一個鬆口的承諾時,我在原地呆了半天,然後崩潰大哭。
回到家,為了維護程謹川的自尊,也隻是輕描淡寫告訴他,遞上去的申請被同意了。
其中的辛苦卻一句不提。
不過這些程謹川不會知道了。
離婚協議上寫的是財產平分,就算是程謹川要淨身出戶,我也不想要他的錢。
他所有的一切,現在我都覺得惡心。
打電話給畫室說了離職的事,我又托人去把《永愛》拍賣了。
這幅畫的所有權從一開始創作完成就屬於我。
我不需要用它來緬懷什麼記憶,賣掉是最好的選擇。
到晚上的時候,程謹川的電話就迫不及待來催。
“希希,今晚的酒會你可別忘了。”
“我不是你,答應的事不會爽約。”
我淡淡應聲。
程謹川一噎,隨即把電話掛了。
到的時候才發現程謹川不知道是不放心還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還是帶著許池煙來了。
許池煙挽著他的手臂,和他穿著同色係的禮物,看起來很像恩愛的小夫妻。
一些聽說過我和程謹川愛情故事的人誤以為許池煙是我,熱絡地上前打招呼。
程謹川麵色尷尬,卻也不好解釋。
我當年畢業於財經名校,如果不是為了程謹川,本應該繼續深造的。
現在一拍兩散,我想繼續追求我的事業。
這也是我來酒會的原因。
這裏有我需要的人脈。
我端著酒杯遊走在人群裏,漫不經心分發著名片。
晚飯沒吃,發了一圈名片我就轉去自助區拿東西吃。
程謹川瞅著機會也跟了過來。
“怎麼樣,讚助商們是什麼意思?”
我吃著甜品,沒說話。
程謹川的眉頭已經緊緊皺起。
我覺得好笑,以前怎麼沒覺得,程謹川自己想要事業,卻又不肯自己去出頭。
端著大師的清高架子,內裏還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對程謹川的事業我比誰都上心,他自然也以為我會把事情辦妥,沒有在過問。
隻把擔憂的目光投向賠著笑和人聊天許池煙身上。
“你要是好了就去替煙煙擋一擋酒,她酒量不好,不能多喝。”
我擦著手,終於忍不住嗤笑一聲。
“程先生,她是你的小情人不是我的,麻煩你有點當金主的自覺。”
目的達到,我不想多留,直接離開。
畫展開幕當天,程謹川帶著許池煙去看展。
“不好意思,您不能進去。”
被保安攔住的程謹川眉頭一皺。
“我是參展畫家。”
保安再次核對姓名,麵色冷冷地再次抱歉。
“不好意思,您沒有被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