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清潤的嗓音如同石上清泉叮咚好聽,更像是一根針落在了安靜的地麵上,原本熱鬧的南風館詭異的靜默。
拂星公子,他,開始陪客了?
誰不知道他是宇陽公主的裙下之臣,若不是罪臣之子,怕都已經住進公主府當了麵首了。
待到慕子敘和杜明月上了二樓身影直至消失在二樓廊道的盡頭,大堂裏才傳出了女子殺豬般的叫聲。
“啊——,讓拂星公子陪客的人為什麼不是我!”孟小橋把自己的頭發撓成了雞窩,眼裏閃爍著瘋狂。
其他女客也是紛紛吞咽口水。
“天呐,那可是拂星公子啊!!!他多俊俏啊!!!”
“我去偷我相公的銀子也得讓拂星公子陪我一宿!”
“今晚算拂星公子開始掛牌的初夜吧,往後應該沒有那麼貴了吧,我一定好好攢銀子!”
而樓上,對坐的二人略有些拘束。
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自己做,杜明月自然不是因為惡心段駱岐才來找拂星公子的,她率先開口道:“慕公子那日給我吃的藥還有嗎,為願重金求購。”
慕子敘看著杜明月坐著挺直的脊背,以及眼裏又重新燃起的光亮,隻覺得有什麼新的生命力又從她的身體裏抽芽而出。
他從懷中摸出了白瓷瓶。
“我也隻餘有一瓶,都給侯夫人吧。”
“謝謝慕公子,這多少銀錢?”
杜明月迫不及待地接過。
她吃過慕子敘給的藥,知道這藥效比起千年人參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如今這幅殘破的身體關鍵時候需要這藥幫自己撐著。
比如現在,杜明月感覺自己渾身都沒什麼力氣了,身上的傷口發癢發麻,但是她還要為和離奔走。
“侯夫人已經給過了。”
慕子敘拿出那塊玉佩放在二人共坐的桌前。
杜明月搖搖頭,“這是見慕公子的扣門磚,藥的價值遠勝於此,這樣吧。這是為杜家的印信,隻要去杜家的銀號,最少能支取十萬兩銀子。”
一枚小小的印章放在慕子敘眼前。
印章上刻了一隻小小的兔子,雕工有些幼稚,慕子敘忍不住拿起。
杜明月見他拿了,趕緊起身告退。
而杜明月一走,慕子敘的小廝伴竹就忙道,“公子,區區十萬兩也能買的到這救命藥?那藥可是神醫謝澤的,如今就剩下一瓶怎麼全給她了,公子以前認識她嗎?”
慕子敘摩挲著小兔子,不自覺露出了一個淺笑:“或許是有點淵源吧。”
伴竹撓破了腦袋也聽不明白。
但是跟在公子身邊五年,他知道公子看似好說話,但實則非常的倔,他不願意說的事是絕對不會說的。
更可怕的是,公子還笑了。
這若是被外麵那群女人看到,怕是又得暈倒一大片呢。
南風館後門。
杜明月已經悄悄地溜了出去,前門有侯府的馬夫和丫鬟,她得避開眼目去尋找一個重要之人。
吃了從慕子敘那裏拿來的一丸藥後,杜明月又恢複了力氣,直接從中大街走到了北大街。
這一路房屋瓦舍也越來越趨於平民化。
在一處巷子裏,杜明月仗著記憶裏的住處,去第三戶人家敲了敲門。
沒一會兒便有個年輕小婦人出來開了門,隻見她手上還提著一個大掃把,一臉懊惱地道,“誰啊?”
“我找李富貴。”杜明月道。
在看清杜明月的臉後,那個年輕小婦人當即露出了幾分警惕之色,“你找李富貴幹什麼,你和李富貴是什麼關係?”
杜明月急忙擺手,看來是被誤會了。
“我和富貴叔是同鄉,這位是嬸子吧。”杜明月坦坦蕩蕩地道。
當初隻聽段駱岐說富貴叔尋了個小媳婦,所以不願意管鋪子了,倒是頭一回來尋他。
而富貴叔是外祖母留給自己的人,而自己卻信了段駱岐的鬼話,竟然沒有挽留富貴叔,導致如今自己嫁妝都落在那一家子手裏。
那個年輕小婦人有些不情願地朝著屋裏喊了一聲,“李富貴,你兒子給老娘曬的菜幹都撞爛了。現在你的勞什子同鄉又來尋你,還不快起來。”
杜明月這才看清地上還有個泥猴子一般的孩子,正在嘿嘿一笑,看著也就三歲的樣子。
她一下子有幾分猶豫了。
富貴叔已經有了自己的生活了,自己是不是不該將她卷入侯府這趟渾水中為好?
杜明月看那孩子稚嫩的臉龐一眼,那小婦人拿著掃把在掃灑落的菜幹,時不時地抬眸看杜明月,似乎在質疑她這個同鄉的真假。
“誰啊?”這時屋裏傳來了開門的聲音,以及熟悉的聲音,杜明月鼻頭一酸,差點眼眶裏眼淚就落下,她一咬牙,準備抬腳離開。
剛走出去不過十米,後麵沉重的步子就追了上來。
“小姐,是小姐嗎?”
聽到這久違的稱呼,杜明月淚水已經模糊了整張臉。
突然聽到一個摔倒的聲音,還有那個小婦人的尖叫,“老李,你可別摔斷腿了!”
杜明月急忙扭頭,隻見富貴叔在追她的時候摔倒在地,富貴叔看著頭發也白了許多,麵上還是溝溝壑壑的,隻是一張臉上還滿是慈祥。
“富貴叔,我......我就是來看看你,看到你過得好我就放心了。”杜明月將李富貴攙扶起來,胡亂地擦著自己的淚水。
李富貴深深地看了杜明月一眼,“小姐,你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不會說謊,你肯定是遇到了難處。”
聽著這關切的話語,杜明月強忍下來的淚意又噴湧而出。
“富貴叔,我錯了,我就不應該離開江南離開外祖母......”
李富貴默默地眨巴眼。
這時,李富貴家的那個小婦人趕緊湊了上來,“這就是你念叨的小姐啊,要不進屋說去吧,別驚動了左鄰右舍。”
李富貴點點頭,但是對杜明月道,“小姐咱們去茶樓單獨聊聊。”
這話惹得那小婦人剜了李富貴一眼。
李富貴急忙哄她道,“你在家看著咱們兒子,我和小姐找個清靜的地方聊聊。”
“那你記得回來,給你留飯。”小婦人倒是露出了一個滿意的小表情。
茶樓雅間。
李富貴把門一關,對杜明月道,“小姐你入東宮受苦了,我找侯爺問了幾次他皆是閉口不言,此番就算你不來尋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提起東宮那一遭,杜明月心中鈍痛,身上的每一寸皮肉都發痛。
那寒冷的東宮池水,嬤嬤紮她的針,還有那喝完讓人發暈的苦藥,還有各種莫須有的冤枉。
“富貴叔,你已經有自己的家了,也是到了養老的年紀,這事兒是我欠考慮,我到時候另去尋靈芝、大強幾人。”杜明月下定主意道。
李富貴把本來就圓的眼珠子一瞪,道:“小姐,我才五十,正是拚搏的好年紀。還有,那孩子不是我的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