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瓔沉默片刻,搖了搖頭道:“沒用的。”
不管薑寶瑜做什麼,在劉氏等人眼裏都是無心之失、天真率直。
但凡有人質疑一句,劉氏這位母親就會迅速變成刺蝟,為自己的女兒造起厚厚的壁壘,她絕不容許任何人傷害薑寶瑜。
薑瓔當時逆來順受、事事恭謹,都能因為些許小事被劉氏和薑承祁譴責心術不正、嫉妒長姐,可想而知證據送到永安侯府的結果。
好一點不了了之,差的話,難保劉氏不會放過自己。
薑瓔不想給多生事端,如果能橋歸橋、路歸路,大家各不相幹,那就最好不過了。
折騰了一場,薑瓔自然也沒什麼心思午憩,沐浴更衣、換了身衣裳,便準備去王氏那繼續看賬本。
才走到門口,簾子掀開,鄭氏走了出來。
“二夫人。”薑瓔恭恭敬敬,低頭行禮。
鄭氏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語氣淡淡道:“大嫂這幾日操勞過度,剛喝了湯藥歇下,你那些賬本什麼的就先放一放吧,左右還用不上你來管家。”
說罷看也不看薑瓔,轉身離去。
平淡語氣下的厭惡,與鄭氏第一次見薑瓔時的態度可謂是天差地別。
“姑娘來了?”辛夷走出來,正好看見鄭氏被仆婢簇擁著離去的背影,她笑了笑道,“夫人許是昨夜有些著涼,適才剛服了藥,又歇下了,二夫人說話直了一些,姑娘別放在心上。”
薑瓔抿了抿嘴,剛才外頭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想必現在府裏都已經傳遍了。
衛國公府本就因為趙咎搶親一事而備受爭議,好不容易宮中賜婚挽回了一些顏麵,今日又出了這種笑話......
鄭氏身為士族貴女,心裏不痛快也是在所難免。
薑瓔心情沉甸甸的,是她太多天真,忽略了自己本身就是一個麻煩。
“夫人還好嗎?”她忍不住問,眼底藏著擔憂忐忑。
辛夷柔聲道:“就是有些精神不濟,郎中過來看了,說歇上幾日就好,不要緊的。”
頓了頓,她又笑道:“姑娘正好趁夫人休息這幾日好好偷個懶,不然等日後夫人嚴格起來,再想偷懶可就難了!”
薑瓔知道她是有意寬慰自己,配合地笑了一下,拿了還沒看完的賬本回房。
“姑娘已經看了好久,用盞茶歇一歇吧。”香薷端來溫茶,看了眼房內的更漏,“還有半個時辰就用晚膳了,姑娘有什麼想吃的嗎?”
薑瓔沒有作聲,她想去看看世子夫人身體有沒有好些,又怕打擾到她。
要是趙九郎君在就好了......
這個冒昧的念頭剛浮上心頭,還未來得及摁下去,外頭就響起了趙咎的聲音。
“薑瓔。”
這一刻,風停雨緩,隻有心跳聲縈繞耳畔。
薑瓔半天沒反應過來。
直到趙咎走進屋內,掃視一圈這小小的外間,似滿意又不滿意,問了一句:“在做什麼?”
薑瓔回過神,老老實實地回答:“在看賬本。”
趙咎“嗯”了一聲,又問:“看得懂嗎?”
薑瓔眨了下眼,羞愧地紅了臉,發現趙咎麵色淡淡,並沒有任何取笑的意思,才小聲道:“有些地方,看不太懂。”
趙咎唇角微挑,掃了一眼,心裏差不多就有數了。
“京郊莊子的收成,除了糧食以外也就是畜養的雞鴨牛羊......”
他聲音不疾不徐,就跟講故事似的,一點一點塞進薑瓔的腦袋。
很快,薑瓔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啊,我明白了。”她道,“那這些少了的錢,都是夫人允許範圍內,給莊子管事的......呃,賞賜?”
趙咎瞥她一眼,“油水就油水,說那麼好聽做什麼?”
他把賬本推開,手指微曲敲了下短案,“走吧,一起用晚膳。”
“正好我有事兒問你。”
聽到後半句話,薑瓔的心跟著提了起來。
她根本就沒有做壞事兒的天賦,趙咎還沒說什麼,她就已經把今日發生的事情老老實實交代了個遍。
“趙、趙九郎君,對不起......”薑瓔低垂著頭,很是沮喪道,“我又給你們添麻煩了。”
趙咎皺了皺眉,“好好說話。”
薑瓔懵了一下,抬眼看他,有些不知所措。
她說錯什麼了嗎?
“又是結巴,又是道歉,你這種表現,很難不讓我懷疑你做了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
趙咎幽幽道:“薑瓔,你不會喜歡上別人了吧?”
薑瓔:“!!!”
這話把她嚇得不輕,幾乎是話音落地,她就脫口而出:“沒有!”
趙咎望著她的眼睛,似審視似打量,也不知道信了沒有,過了一會兒道:“那就是喜歡我咯?”
薑瓔眨了眨眼,呆板的大腦自動將“喜歡”替換成“忠心”,一臉認真道:“嗯!趙九郎君放心,我絕不會背叛你的!”
“......”
趙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耳根子微微發燙,別過臉冷哼一聲:“量你也不敢。”
眼見薑瓔還要繼續保證,趙咎岔開話題,嗤笑道:“不就是譏諷了幾句永安侯府的人?這算什麼麻煩。我若在場,可就不是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這麼簡單了。”
烏黑杏目掃過薑瓔白淨的小臉,他說得漫不經心,實則沒有放過她臉上的任何細微神情。
“就怕我替你了處理那些人,你心裏不舒坦。”
薑瓔愣了一下,遲疑道:“他們,應該不會再來了。”
趙咎冷冷道:“你不舍得?”
薑瓔低聲道:“他們畢竟救過我、養過我......如果他們願意井水不犯河水,那就再好不過了。”
趙咎眼中一閃而過陰霾。
他就知道。
上輩子這個時候,他不在盛京,也壓根不知道永安侯府用養女代替親生女兒嫁去了將軍府。
薑瓔這個死腦筋,被下藥之後就認了命,哪怕後麵送到常六郎院裏,讓人發現新娘不是薑寶瑜,也沒有任何辯解澄清。
永安侯府給出的說法,是薑瓔嫉妒薑寶瑜的親事,畢竟她一個養女,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嫁到將軍府這樣的門第,於是故意迷暈薑寶瑜,又給自己下了藥,想著勾引常六郎生米煮成熟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