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宋予吃了止痛藥，獨自回到家。

這幾天他們都在醫院照顧林清晚，剛好給了她時間。

她把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清理出來。

能賣的掛在網上賣了，能扔的就堆在一起讓下人拿去扔了。

一張泛黃的小照片掉出來，她撿起來，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宋予怔愣了一瞬，眼淚奪眶而出。

照片中的女孩兒被爸媽抱在懷裏，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

這張照片她一直帶在身上，當年被拐賣之後，很多個堅持不下去的瞬間，都是靠著它撐過來了。

她靜靜地看著，抬手一點點撕碎，扔進垃圾桶。

她擬好親子關係斷絕書，簽好名字交給委托律師。

律師欲言又止地看著她瘦得脫相的手腕，不忍地輕聲說：

“宋小姐，其實可以再試試治療......”

“來不及了，麻煩你幫我轉交就好。”

她給慕回舟留了一封信，就短短幾個字：

慕回舟，再見......再也不見。

也一並交給律師，拜托他等她死後一起送出去。

做完這一切，她想再回以前經常去玩兒的老地方看最後一眼。

剛離開林家，她就被人套上麻袋打暈綁走。

不多時，她悠悠轉醒，但被套在麻袋裏，什麼都看不清。

一種熟悉又恐懼的失重讓她瞬間反應過來，她被綁著雙手吊起來了。

之前被拐賣的時候，她逃跑被抓回來後，人販子也是這樣綁著她的。

她掙紮著，手腕的血痕被磨得更深，染紅了麻繩。

她的嘴被膠帶貼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

“就是他？”

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宋予怔怔地落淚。

是慕回舟。

怎麼會是他？

“是，少爺，那個男人說就是宋小姐買通他，故意製造醫患矛盾傷害林醫生。”

慕回舟坐在椅子上，長腿交疊，手裏把玩著打火機，眼眸淡淡地落在麻袋上。

他的手下今天剛給他報告，那個男人竟然是宋予找來的。

她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竟敢買凶傷人，還自導自演！

他是舍不得跟她動真格，但給林清晚出個氣也沒什麼難的。

等解決了這個男人，他再去給宋予一點小教訓警告她別亂來。

“回舟，要不算了吧，我也沒事，她應該就是耍耍小性子，畢竟她有被害妄想症，覺得我會害她，所以討厭我也正常。”

“生病了就治，這不是她為所欲為的借口，你還給她擋刀，她該學會感恩。”

宋予徹底絕望。

他居然會相信她買凶傷人。

“動手。”

慕回舟隨意地丟出兩個字。

他隨便找來的人就拖著一根鐵棍往她身上揮。

第一棒，她就痛地臉色慘白，喉頭湧上腥甜。

林清晚站在他身邊，心裏的得意快壓製不住了。

她俯身摟著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謝謝你回舟。”

慕回舟單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把她抱在腿上回吻。

他的腦海中卻不自覺浮現出宋予的樣子。

她好久沒讓他親過了。

算了，這次教訓完這個男人，就不怪她了。

這段時間她確實受了委屈。

他們快結婚了，還是哄哄她吧，免得小祖宗鬧著不肯嫁。

想到這裏，他心裏的煩悶消散了一些，更加動情地吻著林清晚。

“回舟，我們回去吧。”

林清晚察覺到他的主動，雙手圈著他的脖子，眼底帶著明晃晃的誘惑。

慕回舟低笑一聲，抱起她大步離開。

殊不知，他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他的眼前。

宋予的意識在劇痛中浮沉，手下足足打了她幾十下，每一下都帶著十足的力氣，她渾身劇痛，好像骨頭都碎了一般。

麻袋外早已洇開暗紅血跡，像朵枯萎的玫瑰。

她覺得胃癌帶來的疼痛此刻竟成了最輕的折磨，至少那種痛是來自身體內部的，而現在的痛卻來自她曾經最愛的人。

麻袋被隨意地丟在地上，宋予半死不活地癱軟在血泊中。

沾滿血汙的臉上，睫毛在慘白的皮膚上投下兩道的陰影。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路人散步發現了地上的她。

他尖叫一聲，半響後確認她還有微弱的呼吸，才顫巍巍地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血壓很低，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

“胃部大出血，脾臟破裂。”

醫生的聲音在耳邊嗡嗡作響，宋予渙散的瞳孔裏倒映著白熾燈的冷光，眼角滑落一滴淚。

她可笑可悲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慕回舟，如果你知道是你親手把我推入死亡，會不會難過呢？

心電監護儀突然拉成長音，綠色的波浪線變成冰冷的直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