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進屋翻出來一張票據。
上一世看到這個,我還以為是林建國良心發現,想好好補償我,給我一個驚喜。
直到今天看見許霜霜的大金鐲子,我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徹底。
從頭至尾,他對我和翠翠,沒有半分情分。
“大夥看看,這張票據上寫明了金鐲子的克重,大可以和許霜霜手裏的比對。”
“林建國一年到頭最多給我寄回來50塊,卻舍得花200塊給大嫂買金鐲子。”
“這些我都打碎牙齒活血吞,可他得寸進尺還想把女兒都賣了,養大嫂!”
“你們說說,這虧不虧心!”
票據在人群中傳遞。
他們臉色越來越難看,紛紛咂舌替我不值。
看著鄉親們憤恨不已的樣子,我鬆了一口氣。
眼下人多勢眾,他張家就算再有背景,也沒辦法硬搶了。
許霜霜急了,再也顧不上避嫌,抓住林建國的胳膊,語氣裏都帶著哭腔。
“建國,你快想想辦法阿。”
“我受點委屈沒關係,但倩倩的肚子等不了。咱都跟人說好了,今天就去買紡織廠的工作,這樣男方才肯點頭讓小倩進門阿。”
林建國溫聲細語安慰她,側過臉望向我的眼神冰冷,恨意磅礴。
他恨我什麼?
恨我一個人在老家照顧他的病重母親,寒冬臘月在醫院陪床守夜到天明。
恨我怕他舊疾複發,四處求人找偏方,配好藥包給他寄過去。
還是恨我,沒有繼續裝聾作啞,遂了他的願,賣掉親生女兒替許霜霜母女鋪路。
見我絲毫不肯退讓,林建國沉下臉,搶過票據一點點撕了個粉碎。
他掃視了一圈人群,目光狠厲。
“這票據無名無姓,誰知道在哪撿的。”
“秋收後,省城鋼鐵廠要新招一批工人,我本想多照顧本村的男娃,但你們若非要為了這個瘋婆子顛倒黑白,往我大嫂身上潑臟水......”
嘈雜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
他們麵麵相覷,張了張嘴,卻再也沒說出半個字。
有幾個平時關係親近的嬸子還想替我說些什麼,都被自家男人生拉硬拽往後躲。
一雙雙漆黑沉默的眼神幾乎要將我吞噬。
林建國冷哼一聲,揚起手狠狠甩了我一巴掌。
“女兒大喜的日子,你非要鬧得這麼難堪,害霜霜受委屈,給她道歉!”
他拖著我跪在許霜霜麵前,摁住我的頭用力往下磕。
尖銳的石子劃破額頭,鮮血模糊了視線。
許霜霜母女得意洋洋地拽住我,尖利的笑聲刺破我的耳膜。
“陳鳳仙,你就認命吧,你們母女就是生生世世為奴為婢的下賤種。”
一片猩紅中,我目眥欲裂地看著林建國薅住翠翠的頭發,不顧她聲嘶力竭的哭喊,推到張家人麵前。
“我是她爸,她嫁給誰,老子說了算!”
可翠翠才十六歲阿。
她應該背著書包去學堂念書,應該紮著羊角辮在操場上跳皮筋。
絕不能。
絕不能,在張家暗無天日的地窖裏受盡折辱。
林建國鐵了心把翠翠往絕路上逼,想讓許霜霜母女,踩著我親生女兒的骨血過上風光日子。
憑什麼?
這吃人的婚姻已經折磨我一世,哪怕拚上這條命,我也絕不會讓女兒走我的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