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鑽入鼻腔,刺得我頭疼。
“你醒了?”
一道溫和的女聲響起,“你失血過多,又有了身孕,要好好休息。”
護士的話反複在我耳邊回蕩,像一個殘酷的笑話。
懷孕六周。
我摸了摸肚子,那裏平坦如常,卻裝著一個小生命。
在我以為自己一無所有,隻剩絕望的時候,命運又給了我一副新的枷鎖。
“蘇小姐。”
病房門被輕輕叩響,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走了進來,麵容溫潤,氣質儒雅。
“我是陸時嶼,蘇念的主治醫生。”
聽到弟弟的名字,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幾乎窒息。
陸時嶼將一個牛皮紙袋遞到我麵前,“這是蘇念最後留下的東西。”
“他昨天…用盡了最後的力氣寫下,叮囑我無論如何都要親手交給你。”
我的手顫抖著,剛要伸出去接過,病房的門卻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砰!”
巨大的聲響震得我耳膜發麻。
季宴臣闖進來,江暮雪緊跟在他身後。
看見我,季宴臣毫不掩飾他滔天的厭惡:“裝夠了?”
“鬧夠了就給我滾起來!”
江暮雪的目光掃過我,姿態輕柔地拉住季宴臣的袖子,用一種悲天憫人的語氣開口:“宴臣師兄,你別這樣。”
“她剛失去弟弟,已經很可憐了。”
“人被逼到絕境,做出什麼事情,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我再也克製不住,一把從陸時嶼手中奪過那個牛皮紙袋。
我瘋狂地撕開封口,將那張沾滿了暗紅色血跡的信紙,狠狠朝著季宴臣的臉砸了過去。
“對!他死了!”
“我拚了命想要保住的人,被你活生生逼死了!”
“季宴臣,你現在滿意了嗎?!”
血書輕飄飄地砸在季宴臣的胸口,滑落在了地上。
他被我的嘶吼吼得一愣,下意識地彎腰,撿起了那張紙。
紙上那歪歪扭扭、浸透了生命最後力氣的血字,讓他停頓了數秒。
江暮雪忽然快步走到床邊,拿起那張檢查報告,故作驚訝地捂住了嘴:“天哪,蘇小姐,你竟然......又懷孕了?”
這句話,就像一根被點燃的導火索,瞬間引爆了季宴臣心中所有的怒火。
他猛地抬起頭,那片刻的動容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毀天滅地的暴怒。
“原來如此。”
“先是弟弟的死,現在又是懷孕想綁住我?讓我心疼你?”
“蘇清歡,你的算盤打得真響啊。”
“不是這樣的!”我聲嘶力竭地辯解。
“還在演?”
季宴臣嗤笑一聲,一把將血書撕的粉碎。
“啊——!”
我尖叫著摔下病床,跪在地上慌亂地去撿那些碎片。
“不要!不要撕!”
江暮雪恰到好處地走上前,纖細的高跟鞋鞋跟,踩在了我的手背上。
鑽心的疼痛傳來,她卻用一種悲憫的語調開口。
“宴臣師兄,你也別太生氣了。”
“或許她也是真的絕望了,才會想到這種辦法。”
她的聲音輕柔,腳下的力道卻在不斷加重,鞋跟死死地碾著我的指骨。
“畢竟,除了這個孩子,她已經一無所有,沒有任何籌碼了。”
她彎下腰,用隻有我能聽見的氣聲說:“被我踩在腳下的滋味如何?”
我渾身一僵,她隨即直起身,故作驚慌。
“哎呀,我是不是踩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季宴臣對這一切視若無睹。
他的目光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那份嫌惡幾乎要將我吞噬。
“我佛慈悲。”
“這個孽種,我會讓你生下來。但你休想用他綁住我一輩子。”
“他隻會成為你罪孽的證明,一個活生生的、永遠提醒你有多下賤的恥辱柱。”
陸時嶼終於看不下去,上前一步:“季先生!病人剛小產,情緒不能再受刺激了!”
“滾開!”
季宴臣一聲怒喝,將陸時嶼推得一個踉蹌。
我怔怔地跪在地上,把踩得滿是鞋印的碎片緊緊捂在懷裏,手背滲出血珠也毫無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