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父親怒意滔天衝進我的寢殿。
我懶洋洋地打個哈欠,正欲拜見。
“逆子——”清脆的巴掌聲響徹大殿,臉上赫然浮現一個鮮紅的掌印。
我扭頭,擦去嘴角的鮮血笑問道:“父親此舉何意?”“你有臉問,你是多狠毒的心腸,連自己的姐姐都能下得去手啊——”父親一如昨日沈璟曄般,手顫抖地指著我。
我坐直身體:“父親您真是老糊塗了,我謝家向來隻有我謝昭梔一女,何處來的姐姐?”
“莫不是,父親在外的私生女?”
聞言,父親氣得腳步趔趄:“你,當初將你抱回撫養真是個錯誤。”
“早知今日,我當時就該將你扼殺在繈褓中。”
思緒上湧,我有些倦怠地笑笑:“是啊,一向心狠手辣的謝宰相,好不容易對一個孩子大發善心。”
“卻未曾料想被她殺死自己的親生女兒,此時此刻,父親腸子應當都悔青了吧。”
“逆子——”父親猛地抬手,卻被我攔下。
“您費盡心力培養我,將我送上皇後的寶座。”“如今我為得沈璟曄專寵,保我謝家榮耀殺個人而已,您就無法忍受了?”
“況且您不是不想讓謝明月沾染後宮的半點泥兒,女兒此舉是在幫您啊,父親。”
父親被我說得啞口無言,隻得放狠話道:“謝昭梔,你最好穩穩當當坐在皇後的位置上,好自為之。”隨即甩甩衣袖,憤憤離去。
“恭送父親,女兒謹記父親教誨——”我在他身後喊道。
腳底的傷口不知何時裂開,赤色血液滲透紗布滴落在地,染紅裙擺。
倒令我想起自己大婚之日,嫁衣亦是如此紅。
彼時沈璟曄正截停花轎,身邊是層層疊疊的暗衛,可他依舊不為所動。
鮮血自長劍滴落,沈璟曄猶如地獄爬出的修羅。
他聲音嘶啞:“梔梔,隻要你一聲不願,我便帶你走。”
可我是如何做的呢?
我紋絲不動地坐在喜轎中,漠然地聽著他對我的控訴。
字字句句都似一把刀,在我心口留下道道傷口。
我不是沒有反抗過,不是沒有玉石俱焚過,可最終唯有慘烈收場。
於是我學會隱藏,學會克製地坐在轎子中等待。
“你說此生獨嫁我一人,我是你生生世世唯一的丈夫。”
“你說隻要我來,你便拋下一切隨我離開。”
“你說陪我天涯海角,我現下便站在你麵前,謝昭梔你為何不應我——”沈璟曄 每說一句,我的心便痛一分。
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滴落,我緩緩伸手向虛空處抓著。
我多想,多想和他走。
前幾世慘痛的場麵逐漸在眼前重合,不斷提醒著我,不能同他走。
父親和沈璟曄的警告猶在耳邊,木已成舟,寧家我定是保不住。
而寧敘野,我必須拚上性命守護。
我深知自己有更重要的事需布局,隻聽刀劍聲環繞四周,緊接著花轎慢慢前行。
我收斂情緒,安安靜靜與沈璟曄拜堂。
揭開蓋頭時,隻對上一雙充滿愛意與歉意的雙眸。
我並未多言,麻木地褪去衣衫。
龍鳳火燭熄滅,陷入黑暗前,耳邊隻剩沈璟曄的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