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天剛剛擦黑的時候,女兒陳蓉就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回來了。
老陳鞍前馬後地給她熱飯,她誰也沒理徑直進了房間。
老陳神秘兮兮地湊上來問我咋知道女兒晚上能回來。
我幹笑兩聲,我們這小鎮子唯一能讓她委屈待一天的就是百貨商場門口那家蜜雪冰城,想住個酒店都沒有連鎖的,那些招待所她也看不上眼。
陳蓉上學的時候孤傲離群,自視甚高,和誰也玩不到一起。
不回來她還能去哪。
我看著陳蓉緊鎖的房門,想要進行最後一次友好交流。
她都已經成年很久,按理來說我不應該再約束她的思想,介入她的生活。
但她畢竟是我女兒,不能看著她這麼誤入歧途。
伸手敲了敲她的門,沒理。
繼續敲。
門被猛地拉開,陳蓉在桌子上甩出一張A4紙。
老陳湊過去看,小聲地念了出來:
“生理期補償協議......”
【甲方:陳德海
乙方:陳蓉
乙方自月經初潮起十三年,持續承受巨大疼痛和心理精神損失,按每次疼痛損失500元計算,甲方需賠償乙方78000元。
甲方需在勞動節假期結束前,將款項彙入乙方指定賬戶。
逾期每日加收3%滯納金
本協議補償金優先於甲方所有債權債務,包括但不限於房貸、贍養義務等。】
老陳越讀越上頭,臉上一陣紅一陣黑。
我震驚得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什麼玩意兒?
生理期補償?
滯納金?
合著我們養她這麼多年,還得給她交補償金?
這是正常人能想出來的東西嗎?簡直是想錢想瘋了!
“看了沒什麼意見就把字簽了吧。”
陳蓉說得輕飄飄,好像這些錢就是她理所應當得到的。
從沒急過眼的老陳也憋不住了,紅著臉反駁道:
“蓉蓉,你是女孩子,本來就是每個月都會來月經的,憑什麼要我賠償,這是什麼道理?”
“爸,您別著急,等我有了男朋友,我就會找男朋友要這筆賠償,這就是是你們男人欠我們的,憑什麼隻讓女人流血!”
然後又轉向我:
“媽,你學著點,我這是在為女性爭取應有的權利,你也應該向我爸要這筆月經賠償。”
我冷笑一聲,動點歪腦筋全往自己家人身上整。
老陳氣得麵色鐵青,猛地把那張荒唐的協議拍在桌子上:
“陳蓉!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你要是缺錢可以跟爸爸媽媽說,用不著這麼算計我們!”
陳蓉卻絲毫不為所動,反而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爸,你這麼激動,是不是被戳到痛處了?你不就是怕承擔責任嗎?"
“結了婚怕承擔家庭的責任,就躲在外麵打著應酬的名義吃吃喝喝,上班怕擔患者的責任,天天給人保守治療。上個月我同學那個手術明明可以做新技術微創,你非得開腹,不就是怕擔責任嗎,你倒是安穩了,我差點被人噴死。”
老陳氣得渾身發抖,額頭上青筋暴起:
“我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你同學那個肌瘤過大,微創沒辦法完整切除,還會有失血過多的風險,開腹才是最保險的手段!”
“沒有我出去應酬關係,哪有市裏最好的舞蹈老師給你開小灶,沒有這些額外補習,你哪能考上XX大學?”
“得了吧陳科長,你還以為現在的時代是你們老一套行賄受賄找人辦事呢,現在都是公平競爭,那老師就是看上了我有能力,以後能給她的履曆添一筆才願意帶我,真以為人衝你那幾頓茅台宴了。”
“你—— 咳咳......咳......”
老陳被這一連串的唇槍舌劍氣得一口氣沒喘勻,劇烈地咳嗽起來。
女兒卻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張嘴還要繼續。
“陳蓉!”
我厲聲喝止女兒,連忙上去扶著老陳坐下,倒了一杯熱茶,又拍著背幫他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