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葭音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站在別墅的玄關處。
窗外陽光明媚,照得她有些恍惚。
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死了,死在生產的手術台上,血流了一地,而傅君辭就站在門外,冷漠地讓人把她生的孩子塞回去。
“葭音。”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程葭音渾身一僵,緩緩轉身。
傅君辭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眉眼深邃,依舊是那副矜貴疏離的模樣。而他身旁,站著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怯生生地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
“這是薑喬,集團資助的小姑娘,剛沒了父母,無家可歸。”傅君辭語氣平靜,“以後就住在家裏,你平時多照顧她一點。”
薑喬抬起頭,露出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姐姐好,請多多關照……”
程葭音的視線落在她纖細的脖頸上那裏有一枚若隱若現的吻痕。
她忽然笑了。
原來,她重生了。
重生到傅君辭帶薑喬回家的這一天。
“知道了。”程葭音平靜地點頭。
傅君辭眉頭微蹙,似乎有些意外:“你不生氣?”
程葭音笑了笑,眼底一片涼薄,“小姑娘確實可憐,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更何況,該生的氣,前世都生完了。
前世,她和傅君辭從青梅竹馬走到婚紗,恩愛七年,他曾經為了給她買一條項鏈,連夜飛了三個國家;她發燒時,他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照顧她;她深夜失眠,他放下跨國會議視頻陪她看星星到天亮。
上流社會的男人,通常都是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但她一直篤定傅君辭是例外,也是這權貴圈裏唯一不會背叛她的男人。
直到他帶回薑喬,直到她看到薑喬脖子上的吻痕。
那天晚上,她痛苦得整夜未眠,最後給了薑喬一筆錢,將她送出了國。
可誰能想到,薑喬乘坐的飛機失事了。
從那以後,傅君辭徹底變了。
他忘了曾經對她的所有承諾,忘了他說過會一輩子愛她。
死去的薑喬成了他心尖上的白月光,而他為了報複她,每天都會帶一個和薑喬長得像的女孩回家,夜夜笙歌。
最殘忍的是,在她生產那天,他冷著眼讓人將她生的孩子塞回去,直接導致她一屍兩命。
如今重來一次,她選擇成全他們。
“葭音?”傅君辭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你真的不介意?”
“當然。”程葭音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將文件上半部分折起,隻露出簽名處,遞到傅君辭麵前,“這套房子,我很喜歡,隻要你買下來送我,我就會好好照顧薑喬。”
傅君辭怔了一下,隨即失笑:“就這?”
他看都沒看協議內容,直接簽了字。
程葭音看著手中的離婚協議,心裏湧上一股解脫感。
她將協議收好,轉身就要出門。
傅君辭卻一把拉住她:“你去哪兒?喬喬剛來家裏,你剛剛都答應不生氣了,怎麼現在又發脾氣離家出走?”
程葭音掙開他的手,語氣平靜:“你不是要我多照顧她嗎?我去給她添置些東西。”
傅君辭神色稍緩,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還是你想得周到。”
他報了一串薑喬的喜好:“她喜歡茉莉香氛,對乳糖不耐受,睡衣要真絲材質的,別買錯了。”
程葭音心臟猛地抽痛。
這些細節,連她這個做妻子的都不曾被他如此用心記住。
原來這時候,他已經愛薑喬愛得這麼深了。
隻怪她上一世太蠢,沒早點發現。
她平靜地點頭:“好。”
出門後,程葭音直接去了律所。
“程小姐,離婚協議已經生效。”律師推了推眼鏡,語氣專業而疏離,“按照法律規定,度過一個月的冷靜期後,您和傅先生就能正式離婚,拿到離婚證。”
程葭音點點頭,一個月。
她就能和傅君辭再無幹係了。
她道了謝,走出律所時,她下意識撫上小腹,忽然想起,前世就是在這個時候,她查出了懷孕。
她渾身發冷,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血淋淋的產房。
傅君辭冷眼看著醫生將孩子塞回去,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換不來他一個回眸……
“這個孩子……”她輕聲呢喃,“不該重蹈覆轍。”
她攔了輛車,毫不猶豫地去了醫院。
檢查過後,醫生將B超單遞給她。
“程小姐,您的確懷孕了,胎兒八周了,發育得很好。”
程葭音盯著單子上那個模糊的小點,指尖微微發抖。
“我知道了,我要終止妊娠。”
醫生眸色帶著幾分震驚:“您確定嗎?”
“確定。”她聲音很輕,卻很堅決,“他不該來這世上受苦。”
手術台上,刺眼的白光照得她眼前發花。
冰涼的器械聲響起時,她的手機突然震動。
傅君辭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
程葭音別過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麻醉劑注入靜脈,意識漸漸模糊。
恍惚間,她想起傅君辭曾半跪在床邊,將耳朵貼在她平坦的腹部,笑著說要聽孩子的心跳;想起他熬夜翻遍字典,說要給孩子取最好的名字;想起他抱著她承諾,會做一個好父親……
他一樣也沒做到。
所以,她不要他了,孩子,也不要他了。
一個小時後,手術結束。
程葭音虛弱的睜開眼,正聽見醫生問她:“程小姐,這個胚胎,您打算怎麼處理?”
她蒼白的唇勾起一抹冷笑:“麻煩幫我冷凍保存一個月。”
一個月後,這份“禮物”會和離婚證一起,雙雙送到傅君辭手裏。
不知道當他看見這個被她親手放棄的孩子時,會不會也體會到她萬分之一的痛?